玄龙看清来人之后,连忙合上眼皮,微一侧身,做梦中转侧状,将头脸埋向墙角,这一来,既可避免被来人识破行藏,又可以定定心地聆察庙内将发生的一切。
老叫化进门之后,两个小叫化齐声喊道:“我们等你老人家等死啦,师傅。”
老叫化笑骂道:“不是醉死胀死么?等?等我老人家的两只酒葫芦是不是?喽,接过去呀!看你们两个这副贼相,嗨,大头,你的眼睛可放规矩点,少往那只羊腿上瞄,我老人家没有坐定之前,谁先流口水我就接谁。咦”
老叫化咦了一声,庙内立即静了下来。约摸过了半袋旱烟光景,忽听老叫化哈哈笑道:
“这个,我老要饭的经验最丰富。一生顶顶痛苦的事儿,莫过于怀着鬼胎假睡觉。相公,你就起来吧。”
说着,呼的一响。玄龙感到一阵劲急的冷风,蓦然遍体而来,近身之后突又倏然退去,来也威猛,去也兀突,方自惊疑之间,老叫化忽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回笑得比第一回开朗多了。只听他一面笑一面说道:“我还以为相公是我老要饭的同行呢,原来相公真是个落难公子呢。来来来,不嫌我老要饭的邋遢的话,我们就一起喝两口吧。”
玄龙见这位“摄魂叟”居然能从侧面看出自己是在假睡,心中禁不住又惊又佩。知道再也掩朦不住,这种风尘异人多结识一个也好。自己此次远上川东巫山独秀峰,如果能蒙以太极指闻名于武林的独孤子收录,三年五载之后,自己少不了也要在江湖上闯练,以后说不定还有仰仗这位风尘异人的地方哩,何况此人此次来到五台,是为了龙虎头陀和他爹的那柄盘龙剑,听刚才大头乞儿的语气,“摄魂叟”在此以前就似乎在打听他爹盘龙大侠的下落,他和他爹一定多少有点渊源。万一能从这位“摄魂叟”口里得到一点他爹的讯息,岂不更好。
想罢,也不再掩饰,翻身坐起,朝老叫化歉然地说道:“这位老伯真好眼力。在下实非有意如此。只因盘川短缺,不敢投宿旅店,以致打扰老伯清兴。老伯请便吧。在下适才已在外间吃饱,一时尚不感觉太饿。”
老叫化一面静听玄龙说话,同时双睛在凸覆的眉骨下滚动,精光逼人,听完,眼皮一松,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猥琐之态,嘻嘻笑道:“相公口齿清晰,谈吐高雅,想必出生书香之家,难道是不屑与我等乞儿为伍么?”
玄龙连忙起身拱手逊谢道:“老伯说哪里话来,自古豪侠出风尘。老伯这等旷达豪狂的行止,在下钦佩犹恐不及呢!既是老伯刻意惠赐,在下也只好愧领一杯御寒了。”
老叫化这才乐开了:“对!这才像话。少年人,考究的见多识广,要饭的也在三百六十行之内,偶尔见识一番,亦不为过。大头,长腿,快,把酒匀开,把羊腿折成四份,咱们喝吧。噢,不行,你们俩贼孙子已经吃喝过一通,羊腿由老要饭的来分,你们两个,每人再得半根羊爪子已算是便宜的了。”
玄龙是个聪明孩子,既然有心结纳这位异人,便也豪不客气地抓着羊腿,捧着酒葫芦跟着他们师徒三人,吃喝起来。他爹赵大官人是在庄中有名酒中的家客,他受他爹的遗传和熏染,年纪虽小,平常喝个半斤烧酒,还不成问题。
老叫化见玄龙不拘行踪的又吃又喝,只高兴得不住地连连直打哈哈。他喝完了自己葫芦中的,又去抢大头的,抢光了大头的,又去抢长腿的,嘴里还不住地骂着:“就这样我老人家还算吃了大亏呢。”
一老两少,嘻嘻哈哈,根本就没有师徒尊卑之分。玄龙看在眼里,暗暗羡慕不止,心想这是一种多么真挚的情感,多么豪爽的性格,多么自在的生活啊!
不一会,酒罄向尽,老叫化一抹嘴,打着呵欠道:“老啦,不中用啦,……还没有办上啥事儿,就感到累啦。”
大头一面收拾空葫芦和啃得精光的羊骨头,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师傅,你老人家两手空空,莫非是”
老叫化一瞪眼道:“莫非是一一莫非是你大头宝宝比我老人家还行么?那个贼秃真乖,他奶奶的剑不离人,人不离剑,连采花时也不拿下来。我要饭的今夜除了冲散了贼秃一桩好事之外,啥事也没有办成。贼秃的脚下功夫,要不是我要饭的平常和大户人家恶犬竞走练得了一点跑功,还真不容易躲开贼秃的亡命追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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