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双脚一点地面,已至贾凤身前,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贾凤将宝剑纳入剑鞘,一指左前侧不远处的一块长条青石道:“贼秃去远啦,追也枉然。坐到那边,我再详细说给你听。”
二人分据五尺来长的青石各一端,坐定之后,玄龙静静地望着贾凤,等待她述说夜半遇暴的详细经过。他见贾凤低头埋脸于胸前,起初尚以为她是怕羞,不便启口,或是受惊过度,在宁静思绪,考虑着如何从头说起。可是,等了很久,只听得夜风轻撼林木,发出一种倍增落寞荒凉的林籁外,贾凤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仿佛一座石像,一点声音没有。
玄尤甚感奇怪,心想,难不成她已……遭……想到这里,心头突然狂跳,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他再偷望贾凤,她仍是那副样子,一动不动地,像座石像。
玄龙忍了几忍,终于轻声发问道:“那个贼秃?是龙虎头陀么?”
贾凤的身躯动了,她似乎从她自己的肘弯里望了玄龙一眼,可是,玄龙仍旧看不清她的脸,他只隐约地见贾凤点了一下头。
这一刹那,玄龙忽然对贾凤深深地憎恨起来,他恨她,并不是为了他相信他那可怕的设想,他恨她该半途将他唤回。龙虎头陀的武功了得他早就知道,但那只包括了他的拳招和气功,轻功方面,他相信,师门柳絮身法是独步武林的绝学,龙虎头陀在这一方面并无惊人的成就,只要她指点的方向不错,不管龙虎头陀已先走多远,他总有追上他的时候、何况事变先后总共才不过盏茶光景,纵走也走不了多远。
假如贾凤已经……加上他本身的一笔帐,他觉得她误了他的大事,她实在不该那样做,无缘无故地将他喊回来。
所以,他恨她。
想到这里,玄龙心头突感一震,因为他忽然又想:她喊他回来可能是担心他不是龙虎头陀之敌,怕他遭上龙虎头陀的毒手?若是这么说,她也是一片好心。自己在惨痛的遭遇后,居然还能为别人打算,这种心胸实在太可贵了。那么,他恨错了。
唉,他又想,贾凤呀,你错了,你不知道我是三白老人的徒弟么?那种无坚不摧的坎离罡气,难道你就没听到你师傅一目神尼向你提起过?我目前的火候虽然不足,但是,用来对付一下总是没有问题的。何况你可以随后赶来,眉山派的镇魔剑法不是正好派上用场?唉,贾凤,你真糊涂。
贾凤真的错了么?他又问自己。
贾凤怎知道他是三白老人的徒弟呢?三白老人退隐数十年,生死都是个谜,好不容易在江湖上出现了个手执白家紫斑剑,使的是白门降龙伏虎剑法的,垂眉吊眼黄皮的青年,他又去了天山,谁相信三白老人肯一气收下许多徒弟?再说,人们有什么理由再看到一个顺眼点的,会武功的青年便想到他或许是三白老人的徒弟?
他实在是自己害了自己。
假如他不存心试探贾凤,假如他告诉她,他就是以前的吊眼儿,虽然不能挽回已经发生了的一切,但总可以得到一点补偿,最少也不会任令贼人一无所损地悠然返去。
最后,玄龙恨的是自己。
自己发觉有错的人,表现上不是恼羞成怒,便是诚惶诚恐。
玄龙属于后者。
他振起勇气,轻声又问道:“贾,贾少侠,是龙虎头陀么?”
这一回,贾凤抬起头来了。玄龙见到贾凤脸上并无威容,不禁在心底赞道:好个坚强的女孩子。
贾凤抬起头后,并没有立即回复玄龙的问题,凤目半睁,在玄龙脸上来回地看了无数通,突然文不对题地问道:“你知道以前武林中有个三白先生?”
玄龙点点头道:“我那拜弟的恩师?”
他一时找不着表白的机会,只好仍维现状地作如此说。
贾凤又道:“他老人家有几个徒弟?”
玄龙脱口道:“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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