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微微一笑,又自倾耳细听了一阵,然后站到一堆乱石之上,两手圈在嘴边,凝神吸气,双肩抖处,已然发生非常沉雄逼真的三声狗吠,两短一长。
吠完之后,停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
三声犬吠中,最奇特的是最后一声长的,浑厚低回,余音旋荡,与那夏日深夜吠形应声之犬吠极其相似。
大头发出两次信号之后,欢然地跳下石堆,朝玄龙笑说道:“老弟,送酒使者快到啦。”
玄龙高兴地问道:“摄魂老前辈真的赶到了么?为什么要迟这么久呢?”
大头道:“大概在路上被什么事眈搁了吧?”
大头说着,走向火窟,用树枝在火窟拨弄了几下,缩起脖子扮了个鬼脸笑道:“我大头师兄可谗得熬不住啦。”
林外远处有人接口道:“大头,你敢先动一下,我老人家不把你这个大头剥下一层壳来才怪!”
话说之间,林木之间已经探进摄魂叟那颗发立如鬃的蓬头,随后走进那个腿长如蒿的长腿尤飞,腰间悬着两个沉甸甸的葫芦,一步一晃打,玄龙真担心他那两根细如麻秆的长腿,会给那只看上去足有三斤装的葫芦敲断。
玄龙连忙迎上去向摄魂叟问了一声好。
摄魂叟流动着一双深陷的神目,在玄龙脸上扫视了一遍,和蔼地问道:“你不感到累吗,贤侄?”
玄龙见摄魂叟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内心甚为感动。连忙恭敬答道:“不知何故,小侄这两日感到精神特别健旺呢!”
摄魂叟点头欣慰地笑说道:“虎父无犬子,果然是一块天生奇材。希望世侄今后千万不可自满,苟有所进,仍应竞业谦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不致辜负了一班叔伯辈们对你的期待呢!”
玄龙诺诺遵教,摄魂叟也感到非常高兴,一拍大头的后脑勺子,骂道:“假如师傅迟来个把时辰的话,这只肥鸡不剩下一把鸡骨头才怪呢。”
大头被拍得一阵怪叫,嘴里嚷道:“大头被师傅打得不想吃啦,师傅,你们三位共吃一只吧!”
玄龙已听出了大头乞儿的话中之意,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摄魂叟先还莫明其妙,以为自己手底下真的打重了,大头在放讹呢。及至发觉玄龙的笑声有异,两只豆眼一翻,立即会过意来,不禁破口大骂道:“头大鬼多,好,我老人家今儿这一顿就不许你加入,你跟我站开点,别管我们共吃多少,总之,火里燃的就你大头一人没得份。”
这一来,大头可慌了,连忙求饶道:“师傅别动火,你老人家独吃一只如何?”
摄魂叟哈哈笑道:“好小子,竟然公开向师傅行起赌来啦。”接着骂道:“亏你大头脸厚,自己做错事,又怕吃不着鸡,居然慷他人之慨,拿别人应得之份来向我老人家贿赂,好,我老人家就来个照准,看你如何向小兄弟们交代!”
长腿和玄龙齐声笑说道:“长幼有序,我们两个随大头师兄吩咐。”
老少四个,说说笑笑,一面围着一块平石坐将下来。玄龙擦石头,长腿斟酒,大头去火中取鸡。
大头用两根树枝从火中挑出那两只泥团,两手分握,有如抓着一对紫金铜锤,高高兴兴走近众人坐身之处,先将右手一只递给师傅,一只自己拿着,师傅两人分别捧着两团泥球,猛地往地上一摔,拍地一响,泥块四下碎裂,当堂现出两只热气腾腾的净白细肉全鸡,浓香扑鼻,向香中隐杂酒香,酒香中不脱肉香,好不谗煞人。
玄龙出生以来,因为境遇良好,鸡鸭鹅肉也不知吃过多少,但哪曾见过此等调制之法,别说吃肉,单就开剥时的这阵异香,已是够人毕生难忘的了。
谈到吃喝,玄龙对面这位风尘异人丐门领袖摄魂叟,可真是一点尊长的庄严也没有,因为大头摔开的那一只比较肥大些,他竟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把将两支肥腿折下,一面啃,一面穷哼哼道:“别的不说,单这一招,大头实实算是尽得我老人家的真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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