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想:“难道只是名同而实不同?抑或内中另有隐情?”
疑问虽多,但没有一个是他此刻单凭想像所能解决的。而他此刻最后悔的一点:便是他不该在这儿留连,更不该为了一时好胜心驱使面跟这个怪老人订下了今夜三更的约会。可是,现在后悔已是太迟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岂能不算?
这该怎办?他既不能向这怪老人毁约,又不愿低头清怪老人将实情加以说明;尽管心急如焚,却是一筹莫展。他是无名派之后、金判之徒、天仇之徒孙,无论如何,他得保持他的身分。这就是武人的人格,心中再怎么急,也不可忽略了这一点。
就在这时候,老头眼角白光一闪,微哂道:“真可怜,有话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武维之含怒瞪眼道:“你怎知道的?”
老头微微一笑,扮了个怪脸道:“本来还不敢太确实,现在却是真的知道了!”
武维之又上了一当,立即警悟到一个人无论遇上什么事,心气万万浮动不得。他本待定下神来以言词反击,老头已接着轻声笑道:“伸手过来扶我,当我视力不明。”
武维之迟疑了一下,终于伸出手去,同时问道:“先去哪里?”
老头微微一笑,低声道:“去柜台付账。”
武维之笑得一笑,又道:“付完账以后呢?”
老头扮了个怪脸,低声笑道:“据说本镇的王员外是个雅人,今晚元宵,他那儿的灯谜一定很多而有趣。天已黑了,咱们且先在那上面分个高下去”
长空一碧,冰轮初升,王员外府前一片笑语。
书有“三槐”字样的大红灯笼高挑着,灯笼下面万头攒动。熙攘的人群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朱漆大门前竖着八根代表了功名的旗竿,每根旗竿上悬有一盏斗大的素娟宫灯;每盏宫灯上飘扬着许多素笺,“谜面”就写在那些飘动的素笺之上。
宫灯之下,旗竿与旗竿之间,人群像潮水一般涌过来,又涌过去。武维之随着怪老人在八盏宫灯下面逐一观赏了一遍,最后相视一笑,彼此似乎都觉得非常失望。因为那些谜面做得并不高妙,全是些俗套。
号鼓咚咚,笑喊此起彼落。他俩虽感扫兴,而当地的人们却正猜得起劲。二人正待退出之际,忽然人声喧腾,有人高喊道:“噢,噢,员外本人出来啦!”喊声一出,闲人立即纷纷后退,让出一块空地。他俩循声抬头望去、但见一位满面春风的华服中年人,正双手托着一座特制的花灯,向空地缓步而来。四名青衣小帽的书僮随在身后,人手一只朱漆盘,盘中盛满彩物。
华服中年人走到空地中央站定,轻轻一咳,立有两名家人抬过一只三脚铁架。中年人安好花灯之后,脸一抬,含笑大声说道:“有信心的雅客,请到这边来。”
人声一静,彼此相望着,却无一人上前。怪老人轻哼一声,同时以肘弯一碰武维之,说道:“咱们上,小子。”口里说着,也不待武维之有所表示,立即摇摇摆摆地以方步踱上前去。武维之微微一笑,随后跟上。
人群中爆出一片笑声。笑声中,立即有人围拢了过来。这些人要说他们是为了争看打灯谜,倒不如说他们是为怪老人的一身破衣所吸引,来得确当些。
怪老人对周遭的一切浑似不觉,他已开始对那些灯上的谜面欣赏起来。
怪老人现身之初,连那位身为主人的王员外,也忍不住双眉微微一皱;及至武维之随后步出,他这才双目一亮,一声轻哦,同时忙不迭地侧身一让,口中连喊:“请请请。”这一来,人声顿又为之一静。
武维之立在花灯之前,灯光人面相映,不啻子都复生。
这时,所有的目光都为武维之的风采所吸;而武维之却含笑先朝怪老人望了一眼,目光所至,不禁轻轻一咦,忙又向灯上瞧去。他在灯上仔细端详了一遍之后,双颊微微一热,立即明白了老人皱眉不语的缘故。不过,他又奇怪地暗忖道:“这些灯谜是做得很是轻薄,但艳不失雅。怪老人是个相当豪放的人,怎会现出这种神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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