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脸庄家迅速看了一下自己的牌,拍的一记翻开,喝道:“地字九,上下门通吃三道,天门放生!”双手一圈,上下两门的注子全部吃进,然后照注赔了天门。斜眼店伙数了数,笑喊一声道:“见好就收”起身推门扬长而去。
直到这时候,那个中年汉子方如大梦初醒,凄然向草席作了最后一瞥,转身举步向门外默默走出。
那个年纪较长的赵老大,瞥了中年汉子的背影一服,摇头叹道:“从洛阳到巫山,路要走一二个月,所得车资却在顿饭光景中输得精光,出门人,真是何苦来啊”
驼背老人神情微微一动,立即悄然退出。走道中光线虽很黯淡,但驼背老人双目微溜之下,便马上发现那名中年壮汉正向第三进院中走去,脚尖一点,飘然来至壮汉身后,低声笑道:“伙计,去向你相公惜赌本么?”
中年汉子一愕,停步回身,朝老人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这才摇了摇头,无力地苦笑了一声道:“借什么?车钱早拿足啦!”
“从洛阳来的吗?”
“临汝。
老人哦一声,道:‘临汝?”
汉子无精打采地道:“何尝不是?临汝雇了咱家车子,先去洛阳;莫名其妙地在城中各处转了三天,忽又吩咐去巫山。您说怪不怪?”
老人故作不信地道:“有这等事?”
汉子懊恼地接道:“怪虽怪,人倒挺好的,就为了人太好,咱可惨了。”
老人不解地问道:“这怎么说?”
汉子叹了一口气道:“长途车子,向例走一程付一程,他却将咱讨的二十两一次就付清了。一路吃喝开销,剩下的刚才输了个干干净净,明天以后,真不知如何打发。”
老人同情地唉了一声,出主意道:“再跟相公打个商量,不就得了?”
汉子摇了摇头,苦笑着轻轻一叹,没有开口。武维之暗忖道:“这人看他不出,倒还有点骨气呢!”心中略一盘算,立即有了决定。于是故意一拍汉子肩胛,笑道:“要得!朋友,人穷志不短!老夫佩服你,也佩服你们那位相公,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汉子愕然不解,讷讷地道:“老伯,您,您也认识咱们相公么?”
老人手掌一展,微笑道:“看,这是什么?”
老人掌上托着的又是什么东西呢?十两纹银!汉子又是一怔,老人立即微笑着向他解释道:“老夫是做木材生意的,是这儿的老主顾,店里那个斜眼老六知道得最清楚,老夫今天也住在这前面的院中,正好跟你家相公门对门。”
“那么您不认识咱们相公了?”
“听老夫说下去呀!刚才,你们相公开门喊人,店里几个家伙都不晓得死到哪儿去了。
正好老夫在院子里散步,他误会老夫是店里的下人,便向老夫吩咐道:‘去通知我那车夫,巫山不去了。蒙他一路问候周到,拿这个去赏他喝酒吧’明白了没有?这就是你的酒钱!”
“啊!这怎么可以?”
“你赌钱时,老夫就站在你的对面,还好当时没认出你来。你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想你不至于再去赌了吧?”
老人说着,将银子速向汉子手中。汉子木然接着,手有点抖,同时眼眶一红,热泪潸然而下。“他,他太好了!”他哽咽着低下了头道:“小的家中有老母、有妻儿,一家七八口就指望咱一人,咱却糊糊涂涂一下子输去一家大小一年的口粮。我,我真不是人!”
老人道:“过去的算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不要再赌就是啦!”
汉子拭了一下眼角,哑声道:“咱该去磕个头才对。”
老人连忙摇摇头,正色说道:“俗语说得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虽然是份外之赏,但如果不是你一路伺应周到,他会赏你这个吗?再说天这么晚了,人家又是那样地虚弱,深更半夜,你怎么还能去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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