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337)

2025-10-09 评论


    两个富商大贸、一个贵介公子装束的三人行,走过一排珠帘低垂的绣户门庭,于鸟声燕语,打情骂俏的喧杂声中,重进一家标示着“汉宫春”三字,一字一个红灯笼的校书院(妓院)内。龟奴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一见财神上门,立即扯开大喉咙大叫:“贵客到!”

    一面满面诌笑,低头哈腰,轻声巴结:“三位大爷真有眼力,知道本院有最好的姑娘,暗暗,长安十三河,本院就几乎……占了一半春色,清清。”三人昂首阔步,进入垂花门,穿珠帘,直入花厅。

    鸨母亲自一路迎进,一团胖肉,笑得眼成细缝:一头珠翠满面脂粉,俏环流水般端上香茗、细点,那份殷勤,难怪公子忘归,少爷荡产。扮成贵介公子的小圣手赵冠,借以抽掩唾之势,向扮作大贵的葛品扬直摇头,直伸舌头。

    葛品扬捺住心跳,他一向扮什么像什么,但扮嫖客还是生平第一次,实在不习惯,举止无法自然。只有妙手空空儿罗集,倒像此中三折其肽的老行尊,他腰中有的是黄金,充起阔来十分顺手。老鸨已一迭连声地吩咐:“上席,唱名,伺候贵客。”

    赵冠暗忖:难道不怕碰到外强中干的霸王白吃客?隔行如隔山,他未注意罗集在不露痕迹的娴熟手法下,已先给了鸨母一个大元宝。并在每一个穿梭般端茶送茶点的俏环授受间,各给一个银裸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两片门开只为财的妓院里,哪一个不见钱眼开?哪一个不得钱拍马?这种挥金如土,好处均沾的豪客,最受妓院欢迎,皆大欢喜之下,岂有不格外巴结财神爷之理?妙手空空儿悻人悻出,大模大样,一副章台走马、楚馆称尊、秦楼买笑的神态,掌中把玩着一对龙眼大的明珠,把鸨母以下的眼光都耀得发花,只差不好伸手笑纳。只见流苏飘处,莺燕穿帘,一个接一个的女校书(妓女)袅袅而出。

    虽是盈盈弱质,风尘涵花,但在富丽靖华的陈设下,却无异宫娥仙女。

    她们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回眸献媚,有的横波欲流,有的斜啮嫣然,有的掩口巧笑,有的低眉含梁,有的佯羞送情,有的扶衣作态……说不尽的粉白黛绿,燕瘦环肥。

    却都是在一现身后,回施检任,刚使人凝神注目,意犹未尽间,莲步栅栅,已由左面房间进入右面房间,有如惊鸿一瞥,情影微徊。每当一女出现时,就听到娇滴滴的声音高唱花名,什么“嫣红”啦、“姹紫”啦、“湘云”啦、“楚雨”啦、“牡丹”啦。“芍药”啦、“小意”啦、“香芒”啦……耳听娇音,目现美色,如入山阴道上,目不暇接,使人心痒难搔,眼花涂乱,难怪登徒之子,沉迷忘返,红紫色、郑卫音,确有醉人之处。艳装、浓抹,在灯下、蹲前,显得一个比一个美,个个都像是仙女临凡,最好一概叫上来。葛品扬不禁暗想:人说长安佳丽地,古都京华,一切不同凡响,女人当然也争艳竞媚,北地胭脂,南朝红粉,供人取乐,只要多金。一瞥赵冠,衣着都丽,人要衣装,更见俊逸无比,浊世佳公子,人间美少华,一张玉面,在华灯明烛之下,红得如醉,却是如孙猴子坐堂,有点难以掩饰地窘促不安。葛品扬自己也觉得耳热心跳,有点后悔,不该听罗集的安排,不用“暗探”,而用“明来”,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看色”既毕,一共见过九位姑娘,依照惯例,客人看中某位,就可按照花名呼出,精酒唱曲……这是第一次见客的“规矩”。

    当然,最好是来个“满堂红”,即不论这个校书院共有多少姑娘,一概召来伴酒,那是妓院最欢迎的大老馆。罗集以指弹桌道:“共有几位姑娘?”

    鸽母忙答道:“今番轮值,共十二位。”

    原来,校书院中,依例凡是有病、嗓音失调或正值经期来潮的校书,都不列值,“轮值”的都是可以精酒喝曲的。罗集淡淡地一摆手道:“太少了,一齐上来吧。”

    一阵香风吹,一片彩云飘,九位姑娘含羞带笑而出,向三人福了一福,在锦垫上轻轻盈盈地侧身坐下。各人的侍女捧上琵琶等乐器。

    葛品扬和赵冠在玉笑珠香、珠围翠绕之间,有手足没个放处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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