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扶我起来!”
是天龙老人艰涩的声音。
蓝继烈依言扶起老父,用枕头为老父垫好背,叫了一声道:“爹,你好点了?”
他好像喉中有物,一哽而止。
这时的天龙老人,的确显得老了,失血的脸上,被窗外斜透进来的阳光映得一片桔黄,额上的风尘皱纹更显深刻,木然没有表情的神气,加深了苍老的悲凉意味。
斗室中,父子相对半晌,无话可说。
久久,做儿子的忍不住叫了一声“爹!”扑通跪倒在老父面前。
天龙老人微弱地哑声道:“我儿,起来,听为父说”
蓝继烈张大着眼,忍泪道:“烈儿听着。”跪聆父训,可见他虽生长化外,孺爱情殷,仍不失赤子孝心。
天龙老人仰面看着天花板,眼睛缓缓地闭上,而眼角溢有泪债。可见咤叱风云、英雄豪气的蓝公烈,这时内心也极激动。
一方面,得遇骨肉爱子,是意外的喜悦。
一方面,想到自己的处境。自己与冷心韵不幸中途生变,反目成仇,几乎要葬送一世英名,同归于尽。现在大劫刚过,能否破镜重圆,尚待澄清一切。自己爱子坚持不肯认她,显然会增加她心里的怨恨,自己该如何应付?
爱子思念亲娘,也乃是人性之常。他坚持不肯认冷心韵,亦是个性刚强使然,其情可怜。身为人父,当然是不能逼迫爱子。身为人夫,故剑情深,人死悼亡,而生者何堪?也不能让冷心韵太失面子。
这么一来,左右为难,如何是好?
老人一阵心酸,百感交集,有点茫然了。
沉默片刻,他终于开了口,很沉重很缓慢:“我儿,你的意思,为父懂。为父对不起你娘。使她九泉饮恨,也是为父一生憾事。我儿,等为父起来后,我们父子以仇人血酒祭你的娘吧!”
蓝继烈紧咬钢牙,目张如炬,点点头。
老人自言自语,道:“是的,人生总要恩怨分明。我死后,也要和她合葬在一起。”
这个“她”,当然是指蓝继烈的娘了。
蓝继烈忍不住双手掩住脸,思亲泪落,痛极无声。
斜晖由老人面上敛去,又增加了一层阴暗。
老人突然笑了:“我儿,男儿流血不流泪,起来,坚强地站起来。记住,你是蓝公烈的儿子!”
蓝继烈矍然抹泪,起立。
老人双目放光,旋即隐去,一手按在爱子铁肩上,说道:“我儿,人,要顶天立地活着,走自己应走的路,是对的,就走,不对的,再走过,但求心之所安,无愧于人。我儿,为父不会勉强你,你应当有自己的性格!”
他放了手,自行移枕躺下,道:“我儿,为父要歇一下,你可以出去了。”
蓝继烈已听到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应声道:“爹,烈儿想去找找品扬师弟……”
老人“噢”了一声:“好的,品扬那孩子很懂事明理,很多地方你该向他学学,彼此互相帮助!他还没回来?你可先问问牯老爷子和古师伯他们,也应告诉姥姥。”
蓝继烈道:“烈儿知道了。”
他刚退出,司徒求也由另一边进来了。
他目送蓝继烈的背影,当然可以想得到只好由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洛阳,白马寺中。
静悄无声,一片死寂。
大约方丈又在主持法事,不准擅扰了。
四个知客僧人在寺外挡驾,前来敬香礼佛的善男信女都只好折回。
方丈室里,呼拉法王跃坐云床,在运行瑜伽功。由他失血的脸色,可知受过极重内伤。
无人知道他吃了牯老一记“百步打牛”重手,拼着一身十三层横练,也被震得鲜血直喷。总算他见机得快,利用山势地形,及时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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