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发现左衣袖底下,果然染着红红的一小片。
胡三爷皱眉喃喃地道:“奇怪,这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觉?”
这其实并不奇怪。
衣袖一向是衣服上最不受重视的地方之一,这也正是衣袖经常要比别处来得污脏的原因。
一个人衣袖上,尤其是衣袖底下,如果沾上了脏东西,除非走在他的身后,或是他在人前高举双手,否则就连别人发觉的机会都不多。
刚才胡三爷如果不仰起脖子干那杯酒,公冶长根本就不会看到这片血渍。
现在每个人都看到了,坐在胡三爷右首的巫五爷看得最清楚。
巫五爷忽然道:“这不是血!”
大家仔细一看,那小片红色,果然不是血。
胡三爷今天穿的是一件淡青长襟袍,如果沾上血渍,看上去应该是深紫色。
有色的布料沾上血渍,无论时间久暂,都不会还红得那样显目。
那不是血。
是漆。
红漆!
“高敬如六十大收!五殿阎罗赠。”
白皮棺材。
红漆大字。
漆红如血!
大厅中突然呈现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
每一双眼光都在慢慢移向别处。
胡三爷面孔由红转青,终于转为一片苍白。他茫然张目四顾,口中不住喃喃重复着:
“这这是谁开的玩笑?”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就连跟他处得最接近的花六爷,也低头避开了他的眼光。
这时整座大厅中,只有一双眼光还在望着他。那是高大爷的一双眼光。
高大爷静静地望着他,就像在望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胡三爷接触到这双眼光,不由得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慌忙接着道:“老大,你听我说,这一定是某些人有心布陷阱,他们先差人向你老大送上一口棺材,然后再以一小片红漆,偷偷涂在我衣袖,希望我们哥儿间失和,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高大爷面无表情地道:“你认为这是什么人设的陷阱?”
胡三爷迫不及待地抢着道:“这两年来,天狼会在三湘活动的情形,你老大谅也早已有所耳闻,他们是不止一次向外扬言,说要想办法接收我们七兄弟在关洛道上的地盘……”
高大爷冷冷打断他的话头道:“天狼会的人呢?如今在哪里?”
胡三爷抹去额角上的汗珠,挺了挺胸膛道:“你老大放心,我胡三也不是一盏省油灯,只要我们兄弟之间,不中别人的离间计,我保证,不出半个月,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高大爷点点头,说道:“很好!你慢慢去查吧。”
他接着转向公冶长,冷冷吩咐道:“公冶总管,你等会通知张金牛他们,明天朝阳楼的席位,不妨重新安排一下。”
公冶长应了一声是,望着高大爷,等候下文。
高大爷指指胡三爷道:“胡三爷这几天有要事待办,明天大概不会来了。”
胡三爷一怔,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道:“老大,你这算什么意思?”
高大爷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端起酒杯,向席上的六名杀手道:“来来来,大家喝酒!”
胡三爷双掌按着桌面,气得浑身发抖,一双充血的眼球里,像是要有火焰喷出来,看上去比刚才花六爷瞪着艾四爷的神情,还要来得狰狞怕人。
另外五兄弟,一个个问声不响,有的吃菜,有的喝酒,大家仿佛由不会说话的哑巴,大都变成了听不到也看不见的聋子和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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