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绝望地发现,他安慰不了她。
在安宁镇养伤的日子里,他们的欢爱曾给了她新的生机。可当她怀孕之后,她的生机正在她内心中一点点消失。
他知道她是害怕情儿会有什么不测,她是在对腹中的新生命的命运感到恐惧。
可他安慰不了她。
他甚至明白她为什么要将海姬拉进他的怀抱——她预感到自己将会毁灭,她要为她的爱侣安排一个她首肯的归宿。
她表面上在吃醋,在笑,可她心里的绝望却在悄悄磨蚀她的活力。
她的病,在她心里。
郑愿将挽救她的希望,寄托在‘’回归中原”之上。
他希望故土的花香能使她忘记苦难。他希望江南的山水能滋润她渐渐枯萎的生命之树。
也许回到中原后,会面临更多的苦难,可他顾不上了。
如果能挽救她,他宁愿忍受任何苦难,甚至去死。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她,他该怎么活。
他低头俯视着沉睡的花深深,眼中蕴满了泪水。
他拥紧她,感受着她可爱的体温,如在黎明前想拚尽全力感受一个快要做完的梦。
能烧死人的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空布满了阴云,就像一大块铅悬在那里,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没有风,一丝风也没有。
大沙漠似乎是突然间死去了。
令人窒息的闷热。
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疲惫地坐在驼峰间,热得浑身的汗都似乎出光了。身上粘乎乎的,沾着细细的沙子,不仅令人难受,而且令人烦躁。
花深深实在恨透了这该死的大沙漠。
她昏昏沉沉,懒得睁眼,也懒得说话,一动舌头,沙子就会在牙齿间吱吱作响。
这罪她实在是受够了。
现在她只想持起一大袋清水,当头浇下,她让她痛痛快快地吐一口气。
她想起了海姬在阴山的“别墅”,那里有瀑布有深潭,有凉得沁人的流水。她渴望着赶紧回去,她发誓一定要在深潭里认认真真泡上整整三天。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闷熟了,连鼻孔里也钻进了许多沙子,一呼吸鼻子就发紧。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哟?
就在这时,花深深听见海姬沙哑虚弱的声音:
“有沙暴!”
花深深吃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海姬眼中浓浓的惊恐。
花深深听海姬说过沙暴是怎么回事。她转头去看郑愿。
郑愿眼中竟也有了许多惧意。
他从未在任何血腥面前低过头,从未害怕过任何高手强敌,可他害伯沙暴。
天和地常常都是很沉默温驯的。它们仁慈地为活着的人们提供各种各样的东西,如天下绝大多数仁慈的父母。
可天和地,也会有愤怒的时候。
沙漠一旦愤怒,将掳毁一切,暴烈的狂风会卷起茫茫的黄沙,在天地间冲撞奔驰。
转眼间,一座沙丘会被扬上天空,一匹骆驼会被抛到数里之外,一口井会在风定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沙暴!
沙漠风暴!
山月儿是在沙漠里长大的人,她也知道沙暴快到了。
她知道怎么样才能从沙暴中逃生,但她不想马上就做准备。
她已看见郑愿他们了。
她决定再赶一程,赶在沙暴到来之前追上他们。
沙暴当然不会要了郑愿的命,就算没有她指点,郑愿也会活得很好。
她追过去的目的,并本是要救他,而是要趁沙暴席卷过来时要她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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