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方及半,倏忽住口,因为他回头的刹那,突然发现那原本精神奕奕的何二爷,此时竟是呵欠连连,眼神涣散,鼻水横流,显得极度疲惫颓唐,跟刚才几乎换了一个人。
高翔骇然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您……您怎么了?敢是觉得不舒服吗?”
何二爷不答,但疲惫之容,越来越甚,满脸眼泪鼻涕,浑身更一阵阵战栗,低声呻吟,似有无限痛苦。
高翔闪电般探出三指,一搭他脉息,只觉他真气虚浮,不禁大惊,刚待招呼伙计过来帮助处置,却不料何二爷突然奋力挣脱他的手,沉声颤抖道:“不……不要声张……”
一面说着,一面急急探手入怀,巍颤颤掏出一只小瓶,从瓶里倾出一粒乌黑色药丸,喝一口酒,一仰颈脖,吞人腹中。
说来奇怪,药丸一人腹,不到半盏热茶时光,何二爷额上虚汗立收,泪水尽止,长嘘一声睁开眼来,眸中竟又恢复了炯炯迫人的神光。
高翔也替他松了一口气,关切地问道:“老前辈莫非早就有此恶疾?时常都会发作,是吗?”
何二爷苦笑着抹去残汗,叹道:“不错,这是多年的恶疾了。”
高翔又道:“刚才老前辈发病的时候,六脉虚浮,真气涣散,幸亏老前辈身边带有药丸,否则真不堪设想,这情形,论理不该是练武人应有的现象。”
何二爷神色一震,沉声喝道:“住口。”
同时目光横飞,凝目向对街一座小楼望去。
高翔自幼演练眼明手快,反应最为敏捷,眼波略一瞬扫,已望见对街那座小楼上,也有一个临街的窗口。这时候,窗口边正有一条人影,手里拿着一面亮晶晶的东西,借阳光反射,向这边闪动不已。
光影闪动一长三短,反复三次,突然光影一敛,窗口人影也跟着隐去。
再看那何二爷,却是呼吸急促,神色显得十分紧张,而且情不自禁,悄俏探手去摸那柄倚藏在桌下的短剑。
高翔心中一动,尚未及询问原因,不料这刹那之间,喧哗的酒楼突然静了下来,街心人群,直如沙滩上倒退的浪潮,纷纷向两侧涌退。
整个懋功城,霎时从嚣嚷热闹速尔变得一片死寂。
一些酒客在低声私语道:“来了,来了。”
高翔茫然回顾,轻轻问道:“老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来了?”
何二爷肃容不答,目不转瞬注视着街心,脸上隐隐透出一片杀机。
不久以前还热闹非凡的人街,此时已空旷一片,行人退立街边,引颈张望。片刻后,街道尽头陡然蹄声大震,四匹白色健马,并辔疾驰而到。
马上高高据坐四名身着黄衣的彪形大汉,肩后各负一柄银光闪耀的鬼头刀,木然纵骑从楼下掠过。
何二爷脸色由红转白,目中喷火,炯炯逼视街心。
又过了片刻。一阵细碎蹄声起处,街头又缓缓出现一十六匹白色骏马,同样四骑并列,但马上骑士,却换成了十六名黄衫少女。
十六骑骏马踏看碎步,缓缓行来,马上少女个个秀丽端庄,目不斜视,香肩之后,剑穗飘拂,一派肃穆。
高翔临窗凝望,偶尔侧目返顾,却见那何二爷竟然用颤抖的手,悄悄将短剑抽出了剑鞘。
高翔心头猛震。正不知他要干什么,街上突然扬起一片低沉的赞羡之声。
原来那十六名黄衫少女之后,另又有八名稚龄丫环,合撑着一面锦绣杏色旗帜,旗上绣着六个大字:
“金府朝山进香”
旗帜下,细乐前导,后面紧随一乘满铺锦褥的宽大敞轿,轿顶黄绢作盖,四周由四名芳龄二八的绿衣侍女扶轿而知,轿后又是十名黄衫少女纵骑环护。
敞轿上,檀香燎绕中,端坐着一个浑身白衣的绝色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瑶鼻端挺,凤目低回,头上乌云轻挽个松松宫譬,鬓角斜插琥琅色步摇,纤掌当胸合十,玉腕之上,挂着一串琥琅念珠,越发衬托得她凝肤赛雪欺霜,艳光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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