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少年显得有些尴尬,低着头道:“翔儿知错了,翔儿是见你老人家俏悄进来,站在那儿静瞧翔儿练功,一时喜极忘形,才故意……”
九天云龙淡然一笑,轻拂少年肩头,道:“孩子,知过能改,便是大善,来吧,把铁筝取出来,让爹爹试试你这些日子在音律方面有什么进境没有?”
蓝衣少年大喜,从壁上摘下一只长形革囊,拉开羹口,取出一只通体油黑闪闪发着乌光的古筝。
那古筝乃是用缅铁混合乌金打造,柄端缠以锦带,精钢为体,铜丝作弦,不但是一件奇特的乐器,同时也是--件奇门兵刃。
蓝衣少年盘膝坐下,轻调丝弦,挣然发出叮咯如金铁交呜般声响,笑问道:“爹,您老人家要听哪-阂曲子?”
九天云龙面色凝重,依壁而坐,想了想。道:“我没有大多的时间,你把关山月前半阕弹一遍吧。”
蓝衣少年神情一动,微惊道:“关山月是伤别之曲,爹爹,莫非您老人家又要远行了吗?”
九天云龙嘴角牵动,似笑非笑应道:“不要胡猜,关山月虽是离别之曲,但前半阕‘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城,吹度玉门关。’这四句,却不是伤别的话语,孩子,尽你全力弹一遍,爹爹还有要紧的话对你说呢。”
蓝衣少年不敢再问,垂目跌坐,敛神静气,指间轻捻慢挑,开始弹奏,而九天云龙却双目一闭,偷偷挤落两滴泪珠。
石穴之中,荡漾起一片挫铬之声,那少年运指如飞,筝韵稳而不锐,叮咯盈耳,宛若珠落玉盘,呜咽流泉,使人瞑目凝思,就如置身漠北高原,夜寒如水,一轮冰魄从膝陇的天山峰顶缓缓涌出。塞上枯草,大漠荒寂,胡前声瞅,万里戈壁,都沐浴在如银般的月光下,云海苍茫,旷野长风,扶摇而过。
蓦地,蓝衣少年五指一收,掌心倏落,拍在筝背上,挫地一声震耳大鸣,九天云龙双目霍地睁开,只见嵌在石壁上那一百零八枚带芒铁锤已经悉数被弦音震落下来。
九天云龙眼中闪过一抹喜悦慰藉之色,但瞬即又隐去不见,微微颔首道:“论曲音意境,总算差强人意了,但是,在音韵变换之际,指法终嫌不能承先启后。须知天下韵律变化,端在心念微动意驰神游之际,指音捻拨挑拣,随意而动,不能有丝毫迟滞,这就像一般武功招式,无论多么严密,在一招将竭,次招未生的刹那,便是破绽。所以,十八年来,为父不让你演练招式,只叫你专练眼明手快,其苦心正在此处。”
蓝衣少年唯唯受教,道:“翔儿也知道爹爹的用心,近日常在黑暗中练习凝视砂火光,已经能收聚目力,看得十分清晰。前天黄昏,偶在洞口附近看见空中,-群飞雁,也能一眼就分辨出雁群的数目了。”
九天云龙正色道:“江湖之中,奇人异士多如恒河沙数,些许成就,何足自满。”
蓝衣少年兴致勃勃地道:“爹不是要翔儿再苦练两年么?翔儿自信两年之后,一定能略窥武学奇奥了。”
九天云龙忽然叹息一声,感慨地道:“为父本也有此心愿,无奈天不从人愿。孩子,可惜你已经没有时间再这样隔离尘世,埋头苦练了。”
他挥挥手,制上惊愕的孩子开口,然后神色一正继续说道:“孩子,自从你周岁之时,你娘暴病身故,为父便把你深藏在这幽暗的石穴中,十八年来,从不许你踏出后山一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蓝衣少年讶然道:“爹爹不是说,为了使翔儿不见喧乱尘世,清心寡欲,习练绝世武功?”
九天云龙点点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要使你免遭杀身之祸。”
蓝衣少年猛地一震,脱口道:“什么?杀身之祸?”
九天云龙道:“不错,十八年前,为父将你送入此地,便对外宣称你已经死了,并且偷偷买来一具死婴尸体,假作装殓收葬。孩子,你应该猜想得到,咱们高家虽非富可敌国,却也连宅半山,仆妇如云,为什么十八年来,送衣送食,都是为父趁夜深人静的时候,亲自悄悄替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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