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他们都要从每个地方捞足上千两银子,东止滨海的连云港,西止秦中的酒泉郡,这是他们活动的范围,总计有五十余城,每个地方三天,外加一天的赶路,一个圈子兜下来,总计是九个月。
可是还有三个月他们在那里呢?每年他们赚进的银子总在五、六万之谱,这些钱用到那儿去了时?没人去想这个问题,也没人追究,因为他们在每个地方都只留三天,而且足迹太远,绵延数万里,谁也没这么长的性子与耐心去探究。
二十年过去了,少年英俊的班主云振天已经须发花白进入中年了,他的浑家凌翠仙却依然乌发朱颜,明眸皓齿,如霜赛雪。
云振天的人虽然老了些,他的精神却愈见矍铄,目光更是锐利,神态也更为凝练了。
只是,今夜,他却显得有点忧虑,郁郁寡欢。
班子已经从茶园子里表演回来了,他们住在一家大客栈里,靠近河边,介于江桥与枫桥间,夜色渐浓,远处传来寒山寺的晚课钟声,益增秋意。
这是秋天的江南,姑苏城外。
云振天对着一壶冷酒,闷闷地独饮着,下酒的是一碟花生米和几块酱豆干,他吃得很细心,很认真,一大口酒后,摸起一粒花生,搓掉外皮,剥掉那一粒胚芽,而后才小心地放进口中,再咬一小口豆干,仔细地咀嚼着。
有时,胚芽上多带了一点花生仁肉,他都会再用手剥下来,放进口中。
凌翠仙与他的小女儿云素素坐于对面,就着同一盏油灯,母亲在补衣服,女儿在拉鞋底。
云素素看了父亲好几眼,见他又在剥胚上带落的花生,忍不住笑道:“爹-您今天是第十四次失手了。”
云振天苦笑一声:“你都记下了!”
“嗯,您剥乱一粒花生,我就拉一针,这鞋底都拉了小半圈了,您是怎么回事?”
云振天讪然一笑:“没有什么,今天的花生不好,炒得太脆了,我一推胚头,总是要带下一点来。”
这解释太勉强,云素素更是一付不轻易罢休的执着性子,所以她一摇头:“爹!花生越炒得脆,胚头掉下也越容易干净。再说在您手中,也不该出现这种现象,您的内力修为,那怕是剥一粒铁豆,想扳下多大一块就是多大,从不会拖泥带水,这么不干不净的,您是心不在焉!”
“我?我会心不在焉?多少年的大风大浪闯了下来,还有什么事叫我心神不宁的!”
“有!我知道,您是为了二姐。”
“你二姐怎么样?”
“她跟那个姓方的小伙子的事,使您心中不安!”
云振天一声轻叹,显然是被幼女说中了心事,云素素偏着头,笑笑又说:“爹,您这是白操心,二姐跟着您出来已经四年了,她不会有问题的。”
“这我知道,我也不是怕她出问题,而是我觉得那姓方的家伙有问题。你想,他从连云就开始,一直盯着我们,每一场,他都是起早排在头里,赶第一个进场,然后我们住进那一家客栈,他也一定跟着住进来……”
“或许他是特别欣赏我们的玩意儿!”
“再欣赏也没有这么个迷法的,整天无所事事,就跟着我们不放了。”
云素素笑了一下:“他迷的是二姐,只要二姐一出场,他就像头呆鹅似的,目不转睛地直望着,二姐一下场,他就没了精神,对谁都懒得再看一眼!”
云振天又灌了一大口酒:“就是这使我担心,我简直就摸不透他这个人!”
凌翠仙放下手中的衣服,温柔地看了丈夫一眼:“振天,你不是已经调查过那孩子的底细,的确是个世家子弟,再说那孩子长得也不错,品行更好。我看了他一阵子,发觉他对二丫头的确是真心的,除了二丫头,他对别的女孩子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我还故意叫惠芳、惠仙姐儿俩去逗他一下,他竟涨红了脸,差点没哭出来,这决不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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