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京画本(15)

2025-10-09 评论


    萧铁骊手心汗湿:听到了。老头子追问:那怎么不回答?

    真是个古怪的妖鬼。萧铁骊想着,慢吞吞地道,你没有盯着那女孩,又怎知道我在盯着她?那老头子睁大眼睛,静默片刻,脸突然红得无以复加,扑上来摇着萧铁骊,愤怒地道:放屁,放屁,我在查要紧的事情,故此隐身在这府里,才不像少年人你这样无聊。

    萧铁骊虽然认为神鬼可怖,对这样的鬼倒也生不出敬畏之心,忍不住向他打听:你见过婴鬼么?老头子结舌道:咦,啊,这个,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婴鬼?

    萧铁骊想着观音奴,胸口热血上涌,竟道:你也在找它?既然都是鬼,你找起来想必容易得多那老头子神色古怪,似笑非笑,未容萧铁骊说完,出手如电,提起他的领子飞越重重屋舍。他虽带着一个人,身法依然轻快,便有府中下人见到,也只当自己看花了眼。

    这样无依无凭地御风而行,滋味实在不好。萧铁骊落在实地上时,不由得舒了口气。老头子冷冷地看着萧铁骊,忽然握住他的手:我跟你一样是热的,来回走了几步,跟你一样有影子,他大声咆哮起来,你怎么会把我雷景行当成鬼?

    萧铁骊从未接触过玄妙的轻功,很难不把他当成鬼:呃,你每次出来都这样突然,所以我有些糊涂,算我弄错了。我妹妹被婴鬼摄走了,我很担心她,想你既然是呃,听说你也在找婴鬼,才向你打听。

    雷景行悻悻地道:什么算你弄错,你根本大错特错。他顿了一下,既然担心妹妹,为何不发愤去找,却赖在城主府里偷看那小美人?

    我找不到婴鬼的踪迹,既然婴鬼只捉漂亮孩子,守着城中唯一好看的这个,总不会错。

    雷景行意味深长地道:你的想法不错,但这样傻守着,管什么用?这事儿我已有眉目,等找到婴鬼的巢穴,一定带你去寻妹妹。言罢径直去了,萧铁骊拔足追赶,哪里追得上,只得大叫:倘若你找到婴鬼,一定要带我去。时日越久,观音奴生还的希望便越小,然而这倔强少年,从来不退缩,从来不放弃。

    没藏空穿过密魔之宫错综复杂的地道,进入中央的暴室,放下观音奴,拍开她的睡穴。他的耳朵耸了耸,本能地后退两步,等女孩儿爆发出刺耳的哭泣哀告,然而她只是仰起脸,沉默地看着他。地底暗黑,唯有壁上明珠放着微白的珠光,观音奴深陷在覆着熊皮的宽大软椅中,露出小小的面孔,仿佛夜海中央的月轮倒影,眼神却凶狠,似落入陷阱的小狼。

    没藏空轻轻抚摩着观音奴的头顶,她头发尚未及肩,然柔滑如最上等的锦缎。观音奴并不作无谓的挣扎,只细细地磨着牙,咯咯有声。空收回手,心知自己再有什么动作,这孩子便会小兽一般扑上来咬人。他将观音奴留在暴室,回佛堂去做晚课,归来时赫然发现这孩子一直守在暴室门口,他刚开启石门,她便奋力冲出。空蹲下来,堪堪接住她,抱紧那不停挣扎的小小身体,忍不住笑道:你出不去了。观音奴颓然垂下双手,发现石门之外是幽深的地道,不知通向何处。

    空的肩上微有湿意,鼻端嗅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拿起观音奴的手,见伤了好几处,想必是在石壁上摸索机关时割破的。空素有洁癖,此时竟不嫌恶,耐心给她包扎。烈酒淋到伤口上,观音奴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不呻吟求饶,只死死咬住嘴唇。空来居延城之前,家中有个弟弟,天生不会说话,空对他很是怜惜。现在空已不记得弟弟的模样,然而遇到沉默无语的孩子,他不自觉地便要温柔些。

    寺中煮的清粥,空给观音奴盛了来。袅袅的热气里,观音奴狐疑地吸吸鼻子,辨出一股异样的清气,无论如何不是粳米该有的香味。空在粥里加了夺城香,与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古怪,没有孩子不抗拒,每次都要空捏着鼻子灌下去。然而观音奴只踌躇片刻,便捧起汤碗喝得点滴不剩,令空十分诧异。他不相信她能辨别夺城的药性,不过是小兽一般,本能地追逐食物,本能地知道食物无害罢了。

    观音奴终日沉默,空从未猎到过这样安静的孩子,便放纵她在密魔之宫中乱走,发现她记忆力惊人,走错一次的地方,下次便不会再错。她终日在阴森的迷宫中游荡,迷失在某条巷道时亦不哭泣,像只刺猬般蜷起来,躲进暗沉沉的帷幕里或壁龛下,有几次空找到她时,她竟已睡着。迷宫道路两旁均绘有壁画,模拟地狱景观,间杂魑魅、妖兽以及党项文的咒语,极为血腥可怖,衬着她熟睡中的纯洁面孔,有种说不出的奇异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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