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在一丛扶桑花旁,不及打量周遭,先听到细碎人声,忙伏低身子,躲到扶桑阔卵形的叶子后。一对青年男女沿花径走来,调笑无忌,举止放浪。观音奴从未见过这样火辣的调情场面,不禁羞得面红耳赤。沈皓岩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以极低的声音道:好妹妹,别看。
观音奴面颊发热,在花叶暗影里呈现出动人的玫瑰色泽,垂头时颈项的曲线美妙而脆弱。沈皓岩被她的羞涩模样打动,感到她的睫毛在掌心微微颤抖,脑海中不禁绮念如潮,恨不得俯身在那秀美的颈项上细密亲吻、一尝芳泽。他苦苦煎熬,恍惚中连那对男女的声音也变得远了。
男子用懒洋洋的口气道:听说院里又来了个绝色的美人,性子也极温柔可亲,可是真的?
也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那可是有主的人了。女人呸了一声,道:十五那天,行院来了个京城口音的小少爷,说要包下咱们这儿最好的院子。
那男子咬着她的耳珠,含糊不清地道:怎么?不是最好的女人,倒是最好的院子?
女人点头:你算问到点子上了,原来那小少爷带了自己的女人来逛行院,这可是从没闹过的稀奇笑话呀,妈妈当场垮脸。那小少爷二话不说,让人抬了一箱珠宝上来,随妈妈取用。妈妈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别说把行首的院子腾出来给他们,只怕让行首去叠被铺床,妈妈都肯的。
那男子叹息道:枉你们妈妈在这行打滚多年,恁地没眼水。养一个行首出来容易么?让她受了这种折辱,以后身价大跌,哪里是一箱珠宝补得回来的。
女人微微冷笑:妈妈把持姑苏最好的行院二十年,黑白两道通吃,你敢说她是白混的?她腹黑心冷,只怕看上这小少爷的财、那小娘子的貌了。我见过那小娘子,啧啧,真是顶尖人物,初看也不觉得多么美貌,细瞧竟跟美玉明珠一样会发光的,待人也极温柔妥贴。
那男子一笑,你向来是个不服人的,能得你这般称赞,果然不是寻常颜色了,你们妈妈真打得好算盘。
观音奴大为不安,用传音入密道:皓岩,你听这形容,真的很像清樱。沈皓岩收敛心神,见那两人去得远了,方松开观音奴道:夜来别急,咱们既然找上门来,自然要查个确实。
这宅院建得繁复幽深,两人寻了几处都没眉目。沈皓岩索性现身,向途中遇到的小厮打听行首姑娘原来的住处,那小厮只当他是院里的客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两人悄悄寻到小厮说的香远益清阁,沈皓岩见阁子周围设了紫衣秦家的五色陆离阵,不禁皱眉,暗想这决然是那小太岁干的了。
观音奴不熟悉这阵势,被沈皓岩牵着滑到窗下,果见销金幔中、素银灯旁,一名少女支颐而坐,肌肤洁白,光泽莹然,仿佛新雪堆就、暖玉塑成,赫然便是东京怒刀卫家的九姑娘清樱。卫清樱脚边的绒毯上,猫一般蜷着个十四五岁的锦衣少年,面容俊俏,神气却惫赖得很,正是东京城中人见人厌、鬼见鬼愁的小太岁秦裳。
观音奴一见秦裳便觉头大,道:竟是这小鬼干的好事!他一向只听清樱的话,如今连清樱也管不住他了。
沈皓岩哼了一声:他人小鬼大,仰慕九姑娘也非一日了。你知道九姑娘的性子,外和内刚,绵里藏针,小鬼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便发狠了。
却见卫清樱伸足踢了踢秦裳,道:夜深了,你还不去睡觉,赖在这里做什么?秦裳捱了半日,只等到这一句话,顺势抱住她的小腿,涎着脸道:樱姐姐,长夜凄清,一个人很寂寞的,我陪你睡好么?
卫清樱的内力被秦裳用重手法封住,四肢软弱,不能发力踢他,也挣脱不开,只能别过头,淡淡道:哼,小鬼。这话正踩到秦裳的痛脚,他跳起来龇着一口白牙,露出猫一样的愤怒表情:哼,我小么?男子汉该有的物件和手段,我可一样不缺。
观音奴险些呛住,伸手按住刀柄:也亏清樱忍得下,我可忍不住了。沈皓岩拉住她:事情闹大了,九姑娘面上须不好看。我们也没把握在破五色陆离阵的同时,既制住小鬼,又不与小鬼照面。他苦笑一声道:论辈分,我们还得叫小鬼一声舅公。他若衔恨报复,那可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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