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彦道:“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愚兄想,当初恩师将‘灵蛇剑谱’分为上下二册,交代你我各执一册,其意也不过勉励你我相互切磋,宏大本门。愚兄自恩师他老人家仙逝五年以来,无时不深自警惕,兢兢业业,惟恐有负厚望,所恨者,恩师他老人家去世太早,愚兄资质又笨,五年来,所得委实太少,贤弟明日离去,更不知何年何月始能重逢,愚兄想请你能念在同门之谊,将恩师所遗剑谱,今夜暂借愚兄观诵一夜,明日贤弟动身之前,定然原壁奉还,倘得在这短短一夜之间,能使愚兄在内功修为方面有所裨益,得所领悟,实皆出贤弟之赐,千年万世,难忘大恩。”
唐百州听了师兄这一番神情激动,婉转真诚的话,顿感汗颜不已,急忙从身边取出剑谱来,双手递了过去,惶恐地说道:“师兄这话太重了,恩师遗物,原非小弟所敢独占,既然师兄有意要看看,那还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就请取去细观便是了。”
梁承彦接过剑谱,满心大喜,当时就起身入室收好,和妻子李氏耳语了一阵,便重又回到席上,向唐百州殷动劝酒。
师兄弟两人畅述心怀,杯到便乾,喝了一阵,不觉已各有醉意,唐百州正喝着酒,突然听见正对面内室之中,传来淙淙水声。
他所坐位置,恰好面对梁承彦夫妇的卧房,这时候房门未掩,仅有一条布质门帘垂着,且天尚未暗尽,卧房中却高燃红烛,照耀得甚是明亮,唐百州不知是计,更兼酒意微醒,心里透着奇怪,这时候天色将暗,小侄女樱英早已熟睡,房中怎会有水声呢?他不知不觉间,就注目向室中望去。
布帘掩遮,实际上也看不真切,但谁知无巧不巧,陡的一阵微风吹过,将门帘掀开了一角,唐百州向内一看,登时惊得面红耳赤,尴尬万分。
原来就在那布帘掀起之际,唐百州左眼已经瞄见卧室中正是嫂子李氏,在兰汤休浴,混身腻皮,一览无遗。
他心中陡然一惊,慌忙转过面孔,收摄心神,目不敢斜视。
但梁承彦却似乎洞悉了他适才失礼的一敝,登时脸色立变,鼻孔里冷哼一声,目露凶光,面含狞笑地问:“贤弟,你都看见了吗?”
唐百州惶恐无地,酒意也全惊跑了,混身颤动,唯唯地应道:“小弟该死,都看到了!”
梁承彦说:“几只眼睛看见的?”
唐百州心知上当,但事已如此,再没有话说,慨然答道:“是左眼看见的。”
梁承彦脸色一沉,冷冰冰地道:“常言道:“长嫂如母。愚兄以手足相待贤弟,贤意当知自处。”
唐百州一横心,举手自将左眼珠硬生生从眼眶里挖了出来,鲜血淋淋地向桌上一放,霍地站起身来,道:“小弟自知理亏,亲挖罪眼,聊表厚情,就此告别,哪日但得不死,徐当图报兄嫂厚爱。”
说罢,旋转身躯,用手掩着左眼,飞步出门,向岭下狂奔而去,隐约听得身后梁承彦冷笑之声,和李氏嘶哑悲切的哭声。
读者诸君,须知那时候我国礼教最是严格,唐百州明知李氏房门不掩,裸身沐浴,是梁承彦故意安排的恶计,但自己不该偷窥内室,却也无法自辩,所幸他还只不过用左目微微一瞥,要是两眼看见势必就得两只眼睛全挖出来,才能表明自己出于无心,领受应得的惩罚。
双目连心,痛楚是不难想见。唐百州自毁一目,含羞而去,一路上忍住钻心巨痛,踉踉跄跄,奔下岭头,自己也辨不出方向,只是一味狂奔飞驰,只盼能奔到天边,奔到地头,寻一个地洞,把自己埋在里面。
他脚下不辨高低,心中不知去处,一口气奔跑了一二十里,左眼眶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将身上衣襟染红了一大片,但是他仍旧无休无止地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失血太多,脚下一虚,翻身栽倒在地上。
他咬咬牙,支撑着想爬起来,但混身使不出一点力道,才撑起半个身子,手一酸,重又跌卧下去,这时候,他心里只有茫茫然一片空虚,脑椿中惨白淆乱,像有无数银蛇乱钻,也像有千万颗金星在闪烁,心潮更似被狂风掀动的海浪,此起彼伏,一层接着一层,一层退去又涌过来一层,两侧“太阳穴”上剧烈的跳动,就像被两柄铁锤在重重敲击,喉干舌燥,心口如火似的灼热,最后,终于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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