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慕天雕此言,瞪目正色道:“物之为欲,圣贤亦不得免,所谓‘见猎心喜’乃入之常情,一失一得,上苍白有安排,偏有许多迂夫愚妇信那一套鬼规矩,我顾某就不信人真能不为物欲所动。”
慕天雕大声道:“顾兄所病,乃观念不正。”
顾宏断然道:“如今我将那件宝物说出来,慕兄听后若仍然坚持原意,誓言此物若是落入慕兄之手,慕兄亦不屑一顾,那么我顾宏就自认观念不正,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从此闭门读书,不谈武事。”
他说得斩有截铁,非常正经,一字字清晰无比。
慕天雕不禁大奇,但他仍应声道:“慕某自信不为所动,顾兄……”
虬髯客大喝一声“好!”颔下虬髯簌簌而动,大声道:“如果有此一物,得者能够立刻揭穿十年前塞北精英决战结果之秘,也就是得者立刻能知道昔日天下第一的宝座由谁所得,那么慕兄肯发誓此生绝不心存染指吗?”
神龙剑客仇摩瞪着一双俊眼,盯着慕天雕,他心中大为着急,因为慕天雕乃是全真弟子,全真派和少林寺是争夺天下第一的真正对手,慕天雕一定格外希望知道塞北之战的内幕,这种诱惑不是物欲而是“名心”和“好奇心”。
慕天雕难道真能发此誓言吗?
慕天雕怔了一怔,但是强自压抑住险些出口的话,想道:“管他的,什么秘宝不秘宝,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于是他大声道:“慕某自然不屑一顾!”
仇摩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宏呆了一呆,继续道:“慢着,方才我所说之物,另外还有一桩妙用;譬如说,慕兄如是得了此物,能将天下百药无法救治的内伤在一夕之间治愈,且能增进许多功力,慕兄能不存染指之心吗?”
慕天雕闻言,宛如被千斤巨锤重击了一下,他的身形也为之一晃。
“如果我得了此物,那师父的内伤岂不……”这是何等大的诱惑?
“师父……你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件也不能为你做呢……”慕天雕心中呐喊着。
那个诱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慕天雕直想跃上去抱住它……
然而这时候,白鹤道长的声音像是突然从那些纷乱意念中透入慕天雕的心田,那些谆谆的教诲,至理铭言……
但是,在这宠然的诱惑中,那声音是何等的微弱啊!
是的,那是微弱的,却也是何等坚定!
虬髯客的声音响在空中:“我从一数到十,如果慕兄仍未答誓言,那么顾某的观点便无法被证为错误了……一……二……”
慕天雕直如未闻,他的心潮澎湃着,白鹤道长坚定的语调越来越响了,在茫茫中逐渐唤醒慕天雕的理智:“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慕天雕知道,只要一开口,把方才说过的话再重覆一遍,就一切都好了。但是,师父的内伤……:
“纵使全天下的财宝放在我眼前,我可以瞧都不瞧一眼,真的,瞧都不瞧,可是,你为什么偏要用这个来考验我?”他喃喃地自语。
虬髯客的声音:“六……七……”
慕天雕轻轻仰起丫头,天空,是明亮的,雾气已经散了,一束日光从云隙中钻出来,正照在他的面孔上。
他仿佛看到恩师的面容,庄严的,正直的,但慕天雕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看到师父是多么苍老了!
“从一个天下第一高手,变为老弱不堪的凡人,这种痛苦岂是平常人所能想像的?”他自顾自的想着。
“如果没有恩师,那么我一定……”
他看到一幅永志难忘的惨象,熊熊烈火中,他哭着茫然地徘徊,在焦黑倒斜的梁架中,他显得那么渺小。
“为了师父,为了师父,我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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