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这天旋地转的大厅竟如从山顶往下剧烈滚动的大石,终于触底,在一通颤动后静了下来。
然后是砰砰两声,有人在用掌力击打石头,一个男子轻喝了声,似乎正在号令众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半面石墙终于倒下,火把的光在迷蒙的粉屑中透了进来,渐渐地,照出一张十八九岁少年的面孔。
他虽穿着劲装短打,然而在这地宫深处,衣裳和面容都依然清爽。
猎天鹰见到他的瞬间眨巴了下眼睛,这满室飘飞的粉屑让他的视野模糊。不由自主地,他忆起那间散发着淡淡茉莉香的闺房,伤重不起的他侧卧着,透过一面晃动着的珠帘,在缤纷的珠光晕华中,见到这少年如痴如醉地从一双纤纤素手中接过那胭脂色的丝绦
然后思绪就无可避免地,跳到了那具被水泡得肿胀,覆了一层青头苍蝇的尸体上。
姐姐!少年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幸好你没事!
猎天鹰猛一摇头,极力克制着脱力后一阵阵的眩晕。他再睁开眼时,看到李歆慈甩开要挽她起来的弟弟,向他走来。她苍白之极的双颊浮出酡红,脚步已经有些趔趄。
李家的人陆陆续续从墙外进来,其中有几个人猎天鹰认识老三李赤雷,他身后跟着老五李赤焰,还有最小的李赤帆,上次交手时伤了的胳膊还没好
李赤帆一见他便杀气满面,正拔出腰间玉箫,李歆慈扬起了手。
八叔,请退!
大小姐!李赤帆转过头去看她,满面不情愿的神色,但是被她一瞪,却还是退了下去。
这二人的称呼听起来有些古怪,李歆慈以长辈称李赤帆,李赤帆却以主人称李歆慈。
不过此时实不宜分神去想这个,猎天鹰看到李歆慈正从李歆严手中接过来一把剑,向自己走来。
起来!她低喝了一声,那意思竟是要单打独斗。
好,很好。猎天鹰先是愕然,却又忍不住想笑。
他跳了起来,抬眼张望着四下,这大厅本是布满了玻璃镜子,用来折射出幻影,如今几近全毁,长阔各涨了一倍有余。整个石厅右高左低,倾下约三尺。而右上角最高处的的石墙被打碎了两丈余宽,李家众人在裂口处,李歆慈站在他们的最前方。
他在厅后墙的中间,离他三丈远的石墙左下角,隐约露出又一枚石棱。石棱上方两丈处,是一幅阴刻着的星辰浮海图。
他心中大定,道:谢大小姐。能与大小姐倾力一搏,死亦无憾。
猎天鹰短枪斜横在胸前,盯紧了李歆慈。
两人剑来枪往,闷声搏杀。
重伤与疲倦让这一场打斗显得平淡乏味,然而其间的凶险诡变,心智与目光的较量,却更胜之前。枪与剑一记一记格挡着,交错着。数十招后,李歆慈手臂微微一软,长剑被猎天鹰格开,猎天鹰枪尖直取她咽喉。然而李歆慈趁他欺近发招之际,骤地用右肩侧撞在枪上,而左手弃剑用掌,蓄势十成的一招,正正击在猎天鹰的胸口上。
猎天鹰惨号一声,飞身滚向了左下角。
李歆慈右肩凝结的血块再度崩裂,李家众人惊呼,可没她号令,却又都不敢上前。她拾起剑,步子虚浮地向猎天鹰走去,沉声问道:为什么,不用你的那宝剑?
猎天鹰喘息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大、小、姐,给我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我总不能、不、回以、公
剑尖凝在他身前寸许处,李歆慈面上浮现出一种凝定的神情,道:倒是个好汉,可惜,这江湖上并没有
猎天鹰藏在身后的手指触到了那枚石棱,便用力扳了下去。没有丝毫机簧转动的声响,亦没有一星半点呼啸破风之声,上方的星辰浮海图上,每一颗星辰都炽亮起来,发出纯净得令人震颤的白光。
如一场流星雨落在这石室中。
躯体重重跌倒在地,一声惨叫在狭壁间回荡,越荡越烈。猎天鹰虽然眼睛被炫花,却依然听得出来那不是李歆慈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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