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
于异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个词,他以前一直不理解,禽兽就禽兽,还衣冠禽兽,什么意思,这会儿他突然就理解了。
“怦”的一声,他猛地一掌打在床沿上,那木板床如何经得起他这一掌,顿时塌了一边,他跳了起来,彭越可没他那么敏捷,而且坐久了气血不畅,跟着就栽了下去,若不是于异反应快伸手相扶,只怕就要栽一个跟斗。
“这世间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一掌拍散木床,于异余怒不息,咬牙怒叫。
“是我瞎了眼。”彭越一脸愧疚:“只是累得白义士几个白送了性命。”
“那你关在这里,是因为。”虽然问,于异其实已经猜到,必是彭越知道了谢和声的阴谋,所以给谢和声关了起来。
“先前大军战败,就有风声说是谢和声弄的鬼,后来又传出和西夷的和约,虽然他们做得机密,但还是有风声传了出来,我先还不信,去问,却是真的。”彭越牙齿咬得格格响:“我怒极而骂,所以就给他关了起来。”
果然如此,于异暗暗点头,道:“别的不说,我先救你出去。”
不想彭越却往后一退:“我不出去?”
“为什么?”于异讶叫。
“我跟你走,便是逃犯,我彭家世代忠良,岂可为逃犯。”彭越摇头,一脸激昂:“我就在牢里等着,看谢贼敢不敢提审我,若敢提审我,我便为国骂贼而死。”[]
“可是。”看着他坚毅的脸庞,于异一时不知要怎么劝。
彭越道:“于小哥,你不必管我了,只是请你转告白义士几个,彭越识人不明,害他们白白牺牲,心下有愧,就在这里叩头了。”说着又叩下头去,于异虽伸手相扶,他却仍叩足了三个头。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白师叔。”
“谢谢你。”彭越愧疚中夹杂着感激:“你快走,免得给衙役发觉,脱不了身。”
于异到不怕给衙役发觉,脾气上来,连这牢房也拆了,但彭越要做忠臣不愿走,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和彭越辞别,出了大牢。
于异在京师中没有落脚处,也不愿去住客栈,索性便出城来,心下似有火烧,便要直接去找白道明,然而飞了一截,却又在一个山头上落了下来:“白师叔若听得真相,只怕会气得吐血。”
其实他自己已经想吐血了,想着前前后后的经过,想着一个一个的人,彭越为找白道明,不惧妖怪虎狼独闯青屏山,为表诚心,一个一个的叩头,白道明本已心灰意冷,见了铁鬼面的铁面令而义气飞扬,四下奔走联络老兄弟,金百万以百万巨富,为破银甲阵,爆头而死,万丸红挨一拳,吐一口血,最终气尽血干,而王子长为了保住和约,身死而手不倒,那个将和约高高举着的样子,便如石雕,牢牢的刻在了于异心里。
而所有这一切,却都只是一个阴谋的牺牲品,鲜血换来的,是谢和声菲红的官袍,而所有的悲壮,却都成了一个笑话。
“啊。”于异纵声长叫,声震山野,回声历历,有如兽嚎。
先前在牢里听彭越说时,他虽气愤,却还好象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飞了这一段,想到要和白道明去说,想到白道明的反应,想到金百万几个的冤死,这种愤怒才越积越厚,无可阻挡的爆发出来。
可虽然纵声长嚎,却并不能消减心中的郁火,彭越不愿做逃犯,即便他拆了刑部大牢,彭越只怕也不愿离开一步,而白道明伤势未愈,柳道元的事于异都不敢跟白道明说,这件事,悲愤更甚,于异无法想象,白道明听到这事后的反应,更不敢去告诉他。
空怀悲烈,却是说都不能说,于异心中的憋闷,可以想见,只凭着几声大吼大叫,又如何能够消散,他叫得几声,胸中憋闷反而越发厉害了,仿佛积了一团郁气,又仿佛烧着了一团火,而且这火越烧越烈,于异忍不住在胸口猛捶数捶,却恰如火上浇油,他忍不住在山中狂奔,乱打山石,若撕裂臂能用还好,偏生又不能用,虽打得山石树木乱飞,却不解气,反是这么无节制的乱打,心中郁火越是炽热,到最后,竟是不能克制,不但是胸口,便头脑也给烧热了,神智渐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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