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劫(3)

2025-10-09 评论

    他微笑,忍不住问:“请问连先生是姑娘的什么人?”

    “他是我外公。”

    赵扶风微微一愕,料不到那样矜持的江快雪,自己轻易就见到了。

    江快雪歪着头打量他的落拓样子:“不行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她笑得弯腰,面颊上飞起一抹微红,眸中星辉熠熠,仿佛冰雪人儿突然有了生命,又似二月的山泉流到她心底。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晕了过去,他抢上一步托住她,隔着披风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寒气,冷得超乎他想象。雪花落到她脸上,晶莹闪烁,也不融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身后杀气浓烈,赵扶风闪身避开,却见连秀人用短剑指着他,喝道:“放开我家小姐。”

    连秀人将江快雪接过去,喂她服下一颗暗红药丸,抬头怒视赵扶风:“你对小姐做了什么,怎么累她晕倒的?”

    赵扶风讷讷道:“是我把她逗笑的,不过我……”

    连秀人打断他:“够了,你走吧,子归居不欢迎你。”

    赵扶风走回窄巷,在连家经历的一切仿佛梦幻,但他指尖分明还有她的香气。他想:“瞧江快雪的症状,似乎是某种寒毒在作祟,厉害得紧呢。”

    一阵风掠过,却是连秀人追了上来,冷冷道:“主人让你回去。”

    小楼上帘幕微动,冷风里香气脉脉。赵扶风闻香识人,想到江快雪也坐在帘后,竟有些心跳,然而一摸到刀柄,他的心就定下来了。拔刀,刀风激得庭院中雪花乱舞,绿树吟唱,仿佛清虚幻境。练到后来,他已忘记是在连子归面前,胸中只剩对掌中刀热烈的感情。

    还鞘,庭院寂寂,犹有刀声。

    帘幕内窸窸窣窣,像笔落到纸上的声音。随后连秀人出来道:“主人说,神刀九式的最后一式不是你练的这个样子。”

    “我还没练成第九式,最末一招是我用来凑数的。去年春天,我练刀时遇到大风,吹得满树的花都落了下来,我也是练得性起了,想借刀风把那些花都送回树上去,就创出了这招。”

    帘后响起一个声音,却是江快雪问:“你这一招可有名字?”赵扶风说还没呢,她便道:“那我送你一个吧,就叫‘不教花瘦’怎样?”

    赵扶风心里的欢喜摇曳起来:“这名字真好,谢谢姑娘。”她却不言声了。

    等了一会儿,帘内递出一张淡紫笺子——武林中传为神话的天机笺,并不是每一个上门求教的人都能得到。凡经连子归品题的人,在武林中顿时身价百倍,赵扶风虽然不求闻达,却也有些紧张,不知他如何评价自己。

    他展开紫笺,上面什么都没写,正困惑间,听连秀人道:“主人说,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为开创新气象之人。”

    赵扶风没料到连子归对自己期许如此之高,他不自傲,也不自谦,只道:“晚辈并不想开创什么,晚辈喜欢……”他顿了一下,说出令师父失望到极点的志向来,“游历浪荡。”

    江快雪问:“你在路上都做些什么呢?”

    “唔,看风景,交朋友,喝酒,打架,遇人急难,也伸手帮一把。”

    “我想起一句话,所贵于天下之士者……”江快雪说了一半又顿住。

    赵扶风随口接道:“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也。”

    帘内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再无声息了。赵扶风满心是话,却无从说起,望着楼上发了一会儿呆,只得告辞。待他消失在回廊外,才听江快雪道:“秀人,去调查这个人的身世经历,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赵扶风出得门去,想传说中慷慨潇洒的连子归竟如此神秘,不觉诧异;想到江快雪时,却禁不住微笑,依稀一股幽凉香气直沁进肺腑中去。那一夜,他的梦中只有一张冰雪容颜浮浮沉沉。半夜里醒过来,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心想:我着了魔了。

    赵扶风在临安盘桓了半月。他与方佳木是打出来的知交,与方佳木的一干兄弟姐妹也做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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