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劫(30)

2025-10-09 评论


    连青阮在赵扶风耳边大叫:底野迦呢?快点拿出来。

    赵扶风清醒过来,松开江快雪,才发现她深度昏迷,呼吸已经停止。他喂了她两颗底野迦,抵住她背心,运气助药力发散。半炷香的工夫,江快雪的肌肤就沁出微红,汗珠一颗颗滴下来,湿透重衣。赵扶风知她从未出过汗,显然底野迦生效了,一时间欢喜无限。

    连秀人伸手试江快雪的额头,竟比自己的体温还高些,哑声道:寒鸦已经解了,你再运内力,只怕小姐受不住。赵扶风停住手,便听江快雪哎哟一声,醒了过来。连青阮兴奋得挥舞拳头,嚷道:底野迦真是神奇。

    徐辉夜站在窗帷的暗影里,冷冷地看着众人忙乱。寒鸦意味着他和她的联结,赵扶风却断了他的这点儿痴心。悲伤潮水一般拍打着胸口,剧痛难耐,他只能用内力强行压住寒鸦的发作。对于寒鸦,天王护心丹虽不能治本,却是稳妥之举。以内力压制寒鸦,则易遭反噬,只见徐辉夜周围的空气微微波动,让他看来就像水中的倒影。

    连秀人自进门,便没有正眼看过徐辉夜,直至江快雪苏醒。她侧头搜寻,目光化作烈焰,缠绕在他身上。连秀人抬起手臂直指徐辉夜,声带扩张到极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顺着她的视线,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也都失去语言,唯有连青阮跳起来,吼道:你枉为剑花堂主,行事比下三烂不如!

    赵扶风其实早已见到江快雪颈间臂上的印痕。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用力甚猛,唯恐她挣脱:快雪,那个劫已经结束了江快雪乍然苏醒,神思迷茫,闻言一震。她扬起脸,直视他的眼睛:不,没有结束。可是不管我经历什么,即使跌到尘土之中,我仍然是江快雪。扶风,我相信你,敬重你,低低地、婉转地说出来,爱你。

    徐辉夜轻轻地笑,旁边的花瓶出现根须一样的裂痕,随后破裂,哗啦啦跌了一地。他甘愿染上寒鸦,是诚意与她相守之誓,却不料让她觉得跌到尘土之中。徐辉夜激愤之下,猝然收回压制寒鸦的内力,立刻激得寒气在体内奔突不歇。

    连秀人在江快雪面前跪了下来,声音嘶哑,几不可辨:小姐,我有隐瞒之罪,我有失察之罪,不敢求你宽恕。连家出事后不久,我就发现徐辉夜身上刺着龙纹,与龙杀令上的图案一般无二。我早知他是龙杀的人,却不曾禀告小姐。上月,我偶见徐辉夜写的一张帖子,发现他将小姐的笔迹模仿得唯妙唯肖,那么召回族人的事,他也脱不掉干系。徐辉夜的意图早有端倪,是我私心太重,令小姐受苦。她反复提到徐辉夜,语气干枯,如谈路人。

    江快雪道:秀人,你没有错,不要揽到自己身上。

    连秀人惨然一笑,重重地给江快雪磕了个头,身子往后一纵,掌中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徐辉夜。她突然发难,众人的惊呼声中,徐锦之全力跃起想拉住她,却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剑刺进父亲胸膛。

    不见鲜血涌出,只有六七粒结成冰晶的血滚落地上,发出叮叮之声。徐锦之抚摸着父亲在瞬间冻结的伤口,惶恐地哭出来。徐辉夜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和地道:锦之,人都有一死。我甘心被你母亲刺伤,你哭什么?

    不是有底野迦么?父亲,你不会死的,不会!

    徐辉夜淡淡道:我怎么可能要他的解药?转向连秀人,阿秀,我这一生,负你极多,此刻我极愿有来生,与你做真心夫妻。或者你不爱听,不过我真的这样想。

    连秀人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涌出来,她的脚一动,随即站定,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愿生生世世,再不相见。

    这样也好。秀人,我与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我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并不真明白。我祖父是个契丹人,金国灭辽以后,他流落中原,与一个汉人女子生下我父亲,取汉名叫徐峥。我义母其实是我亲生母亲,父亲认识母亲时,她已有婚约,所以我一生下来就被父亲带走,七岁时才以掌门义子的身份回到华山。

    听者无不动容,已故华山掌门柳束素有这样一段艳史固然叫人吃惊,更叫人吃惊的是徐辉夜竟不知为尊者讳,满不在乎地随口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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