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落住在一家客栈,金遗龙宿偏房,狄青住东厢,三花娘子则自包一间雅室,大仇初报,内心皆有说不出的舒畅。
将至黄昏,金遗龙忽闻隔室有人低声呻吟,仔细一听,这悠长的吟声竟是十分地痛苦,不禁触动侠心,推门而出。
夕阳的余辉斜斜射在门槛上,更由丹风树枝垂叶里透出,一大片土地均呈了暗红的金色,无数雀鸦归巢,远远地投入了无边的林原,于是大地被绮丽的黄色涂染了一抹色彩。
这时,隔室呻吟之声清晰地扑入耳时,金遗龙由此断定那邻室是女子,他先在门前轻轻敲了两声,问道:“请恕打扰之罪,敝人能否进来?”
室内沉默了一下,仿佛把那客人惊讶住了,片刻之后才道:“可以。”
语声很脆,虽只此两字,但可断定此人天生一副好嗓子,金遗龙心想:“她还是个少女,听口音分明未超过二十几岁,怎么单身一人来投宿客栈……
也不怠慢,轻轻推门而入,那女客背面而坐,长长的头发,哲白的粉颈,敢情出身高贵家庭。
金遗龙干咳一声说:“想不到您是个姑娘,敝人不请自进更显得无礼了,尚请姑娘原谅。”
长发少女身躯不动,悠悠道:“你别客气,敢问有何贵干?”
她的身体适中而苗条,光从背面就可看出,想像中她既然具有女人一切动人的条件,相貌也决非平常可比。金遗龙出了一会神,道:“敝人住在隔室,无意中听姑娘呻吟出声,仿佛有所病痛,特此登门造访,姑娘如不嫌弃,请将姑娘病因告之敝人,也许敝人能帮助一二也说不定。
长发少女道:“原来如此!”她悠悠地低头叹了一声道:“好意心领了,我没生病。”
金遗龙脸孔一红,心想她口说此言,无非是惋拒自己的意思,何必多找麻烦。心中微感不快,就待退下,但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单身女子与自己非亲非友,自不愿透露病情,自己侠义中人,这点小气都忍耐不了,如何再去救人……”
他重又止步,霭然说道:“出外人皆不方便,敝人听出姑娘呻吟声里有痛苦的隐情,何不据实说出,也好让敝人能有帮助的机会!”
长发少女道:“你帮不了的。”她忽然回头一瞧,一霎那间,两人都怔住了,目光由惊变疑,由疑变奇,由奇而转变为内疚金遗龙抑制内心冲动:“青青……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受苦受难皆是由我而起,叫我如何不惭愧,如何不内疚呢?”
说话间,虎目之中至情的泪水浮动欲滴,微微颤动的嗓音里透露了他极度的不安,也许知道了当前的少女就是因为他而落难异乡,而受尽折磨。
青青尽管芳心欲碎,但却极力抑制,一反往昔的激动,沉沉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秦龙……算了吧,就当作是梦,是一场春梦,大家见面既无痛苦也无不安,这不是很好吗?”
她虽极力说一些平淡的话来冲走自己内心的悲痛,排开以往的相思,可是感情却不容许她这样做。一段平淡的话后,早有一些泪珠自眼角滴下,顺着玉靥落在胸上襟上,仅是片段的对话里,她的脸色便变了好几次。
金遗龙只觉胸口有刀在剜,一阵阵辛酸的伤哀涌入心灵,受到那刻骨铭心的痛苦,他抬起失去光影的眸子,抬起灰白的面颊,沉直沙哑地道:“不管你如何恨我,如何来刺激我,我都忍耐,只求你看重身躯,勿为我这无用的人伤心!”
青青翠袖掩面,努力把口气转得柔和一点似的,道:“去吧,男儿志在四方,你尽可远走高飞了……”
金遗龙沉痛地道:“别赶我,让我想一下,如何才能使你永远愉快!”
青青怆然笑道:“除了离开你,忘怀你,我的病是不会痊愈的。”她虽然在笑,可是笑容比哭还要难看,虽然她很美,美的人笑容不会难看的,但各人感受得不同,在这种低郁闷怆的情境里,越美的笑容越是锥心的疼痛。她道:“当然,女人失去爱情不能生活,因为她把它看成生命中重要的一环,男人却不然,越痛苦的事越以为痛快,你何不高歌欢笑,放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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