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喊我少主。”慕容良玉冷冷掸去他的手:“你们好自为之。”
他气定神闲,一步跨了出去,撞在半坡的巨石上,一路翻滚下来,身后的鲜血跳跃出一条火红的路。
“为少主报仇!”一个黑衣人抽出刀:“我们誓死——”
“誓死你个头!”苏旷劈手夺下剑来:“以后少想想为谁去死,多想想为什么活着,自轻自贱自己生命的人,也绝不会有人看得起你!跟我下去,走!”
苏旷三跳五跃地先落在平地上,回头看看没人跟着自己下来,转念一想已经明白:“没人难为你们,下来吧各位,请——”
他们中有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听过一声“请”。
云小鲨远远望着苏旷,这个人笑起来真好看,让人想起阳光下海浪追逐着沙滩,宽广里带着孩子的顽皮——她忽然有点明白苏旷的笑容来自哪里了。
象维护自己的尊严一样维护每个人的尊严,象尊重自己的生命一样尊重每一个生命。
“鲨头儿——”汉子们冲了过来,云小鲨含泪走过去,一拳砸在一个人肩膀上,“你们这群——”
她立即被人群簇拥住了,她想要和每个人抱在一起,最后只能是大家混抱在一块儿,她仰着脸,流着泪欢笑,那些粗鲁的汉子们在用男人的方式欢迎她,不时地砸过来一拳或者扯一扯长发,悉悉嗦嗦的声音汇聚成洪流,传开去——“鲨头儿回来了!”
“鲨头儿,你怎么成了带把的啦?”有个汉子拽着云小鲨腰间的钢环晃了晃,咧嘴大笑。
云小鲨低头一瞥,正了神色:“不提起来我差点忘了,云独空,传我的意思,三个时辰内,不许碰水,不许碰食物,刀出鞘弓上弦,叫崖山长老出海和官兵交涉,问他们怎么才退兵,不退,我们就打。快去。”
“是!”刚才还在戏谑欢笑的空气忽然冷硬如铁,应命的汉子躬身点头。
云小鲨拢了拢发丝,四顾一周:“还有,把所有窖藏的海魂都搬出来,过一会儿,跟我去接外头的兄弟们。”
“是!”又是一片欢呼,那汉子大步而去。
云小鲨痴痴地站在风里,满脸的怅然。
“你还要去找司马解?”苏旷明白她的心意。
“嗯。”云小鲨点点头。
苏旷劝道:“他年龄已经很大了,能活几天?”
云小鲨坚定摇摇头:“就是因为他老了,我才要找他,一个人总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何必呢?”苏旷悠悠一叹:“小鲨,我跟你说件事,出海之前,在开元寺,了空暗算了尘大师,我一怒之下用内力灌进他的胸肋经脉,逼他吐露慕容止的下落。你知道,我从前是个捕快,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但是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云小鲨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苏旷脸红了红:“可是……我迄今耿耿于怀。那一记哪里是逼他,简直就是折磨自己,很多个晚上都睡不好,睁开眼睛就是了空那张脸,在他眼里,我一定也很狰狞。”
云小鲨明白:“你在劝我放过他?”
苏旷笑起来:“我在劝你放过自己。一个能被兄弟们这样爱戴的鲨头儿,不会是一个冷血薄情的人,何苦勉强自己?”
云小鲨笑道:“你非要把我拉进你们大侠阵营?”
苏旷大摇其头:“我只是觉得,做恶人也要堂堂正正地作恶,你能从杀人放火里得到乐趣,再去做也不迟,你又没这个天赋,何苦呢?就好像我,天生的英雄本色,非要我装成平庸之辈,也就是勉强自己。”
云小鲨拉着苏旷夺路而去,低声骂:“又吹回自己头上——你不要脸,我还要面子呢!”
一室琳琅,红烛纱罗帐,分明是新房的装饰。
正中一张白玉床上,整整齐齐叠着床水红绫的被子,粉缎子合欢枕上,绣着戏水的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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