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头也不回:“马姑娘,酒菜无毒,我劝你最好也过来吃一点,我们过一会出去,还不知有的吃没的吃呢。”
马秦愕然:“出去?去哪里?”
苏旷眼角向刘总管脱下的布鞋一瞥,“喏。”
马秦捂着鼻子,低头看了又看:“又脏又臭,难道上头有解药?”
云小鲨哈哈大笑起来,马秦不服气,几乎把眼睛凑到鞋子上,这才看见鞋面鞋底有些微粒,她犹豫着:“这个……莫非是?”
苏旷点点头:“不错,就是紫檀木的碎屑,刘总管一定刚刚去过灵体。”
马秦二话不说,坐下盛饭就往嘴里扒拉——看来父亲他们说的没错,这些老江湖,道行当真不浅呢。
眼下是七月,盛夏。
慕容琏珦站在窗边,窗外无星无月,夹着热潮的海风逼出一身的汗来,正是暴风雨将至的前兆,他的心内何尝不是如此翻沸?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从胃里翻上来,满嘴都是——这段日子他从未有一天安睡,从看着父亲绝望自尽,到独立承办丧事,他想了无数种面对云小鲨的法子,甚至做好了全部牺牲的准备,可是……可是还有一个人,一整套计划是背着他进行的,他这个所谓的一家之主不过是一枚旗子,随手搁下,随意抛掷。
他愿意牺牲自己,甚至牺牲整个海天镖局,只要二弟能够带着慕容家老小平安渡日,但没想到,二弟也是这么筹算的。
牺牲自己和被人牺牲,并不是一个感觉。
“良玉,良玉……”慕容琏珦仰天一叹:“你对得起我么?”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又倒下了两具尸体,陈箫果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有人在喊叫,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冲过来询问,但慕容琏珦只是头也不抬,“去灵堂。”
灵堂的气息并不好闻,尸体已经有微微腐烂的气味,斑斑血渍和遍地铁钉纠缠在一起。
夸剌剌一声霹雳,铺天盖地的暴雨落了下来,飓风从倒下的门板上掠过,狂灌而入,卷起满地狼藉,好在海天镖局建宅时早垫高了基座,不然雨水再一浸泡,这里将变成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这里本来应该有一条通道的。”苏旷清开棺木附近的杂物,抬起头,向周围众人做出鉴定,“可惜……已经被炸毁了。”
有人立即摩拳擦掌:“他们既然能挖出隧道来,我们也能挖出去。”
苏旷摇摇头:“不妥,既然他们留了后手,自然有应对的举措,我们就算真要挖地道出去,也要另外选个地方才好——等等,你们看——”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棺木早被炸飞,但是棺木本来应该在的位置却洇出水渍来——哪里来的水?
云小鲨抚掌大笑:“果然不出所料!”
苏旷点头:“不错,隧道的另一头,一定就在海边,这场暴雨一下,海潮蔓延……”海潮蔓延,淹没了隧道的出口,一路倒灌过来,渗透了封死地道的石块杂物,所以才在这边洇出了水渍。
大家一起转过头,向外看,暴雨打在地面上,激起条条雪白水柱,远处的树木几乎快要被连根拔起,树冠被飓风卷得快要贴在地面,一个又一个霹雳划破天际的黑暗,好像天地都跟着咆哮起来——这里已经是这样的场面,海边又会是什么样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慕容琏珦脸色惨白,隧道的出口在海边,任谁都能想到那个人的心思,他回头对云小鲨道:“这样的天,有船可以出海么?”
云小鲨摇头:“这种暴风,就算是我的船也出不了海的。”
“可是……”马秦小声提醒:“就算他们出不去,我们更出不去啊。”
云小鲨哈哈大笑起来:“笑话,谁能拦得住我?”
她挥手,又一枚响箭飞向天际,也不知是什么质地,居然在漫天雨幕中打出一片白光,云小鲨一步步走出大门,整个人站在暴雨中,她好像天生就有和这种灾害天气相和的气质,风雨暴绥中,反而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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