痉挛,魏正的两只眼睛已发直了,他哆嗦着呢喃:“龙图修罗……老天,‘龙图刀’又现江湖……”
夜,已经很深了,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辰,秋风萧萧,在这寂静的夜里,烟云迷雾中,扩散着一种说不出的苍
凉怅惘意味。
这是一栋完全用松木和斑竹筑成的小屋舍,雷一金替晏修成洗净伤口敷上药,放在一张矮榻上,他端起杯子,大大的啜了一口茶,回顾室内一桌一椅,一瓢一碗,都含蕴着太多的情感。
这儿是“千山云雾中,万象鸿蒙里”的五老峰,没有更鼓报时,可是,从直觉及经验上判测,雷一金知道已经是四更天的时分了,不出多久,东方就要亮了。
他轻轻站起来,那位身受重创的大汉,此时忽然在矮榻上转侧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呻吟,雷一金注视着,缓缓地,这人的眼皮已在煽动,于是,雷一金脑子里记起这叫晏修成的汉子在白天怒瞪的那一双牛一样的大眼。
晏修成的眼帘活像沉重得有千万斤,他努力撑开眼皮,一个淡淡的声音已飘进耳中:“醒了?”
用力点点头,眸子里映人的,是一张俊秀明朗得逼人的脸庞,这张面孔,似乎曾经见过,但,却觉得隔着现在太遥远了……
雷一金站到他面前,朝他脸上看了看,笑笑道:“眼球上的红丝与晕翳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朋友,那真是一顿好打。”
混身一机灵,晏修成猛地记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挣扎着要下来,口里激动地叫:“恩公,恩公,且受我晏修成一拜……”
雷一金用手按住他,宁祥地道:“你有心谢我,我接受,却用不着注重形式。”
晏修成喘了口气,感激涕零地道:“恩公,吾非恩公赐援,晏修成这条命早就成灰了,恩公……”
雷一金双眉微皱,低沉地道:“我姓雷,名一金。”
“雷一金”这三个字,在他的感觉里是那么陌生,但他却从“红旗”魏正的手里把自己救了起来……
雷一金轻喟一声,道:“你似乎有些紧张?朋友,雷一金虽然人微年轻,却只问善恶。”
晏修成满嘴大胡子掩不住脸上的飞红,他慌忙道:“不,恩公别误会……只是,你犯不着为了姓晏的这条贱命,开罪
了‘三元会’——”
雷一金道:“一个人只求心安,别管流言如何,能得一个理字,是非任人去论,对不?”
晏修成愣了一下,又急急点头,雷一金用食指在鼻梁上揉揉,道:“为什么‘三元会’如此对侍你,嗯?”
晏修成错愕了一会,低下头去,这么大的汉子,竟然掉下了两滴泪,雷一金微微仰起面孔,平静地道:“听说,你与
你们令主的姬妾有染?”
晏修成忽然抬起头来,面孔有些扭曲,他失态地叫:“有染?他强占我未过门的妻子,毁灭了我终身的幸福;我每天
还得在他的淫笑邪威里苟存,还得在我未婚妻室凄冷目光里装成一条好汉,天哪,那强挤出来的笑,那婢颜奴膝的脸,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是我的一切,拱手让给了别人,我能做的,只有沉默,只有吞声,只有自认是个窝囊废,她已成为会
主的女人,会主的姬妾啊……”
说着说着,这位外表看去轩昂不凡的大汉已失声痛哭起来,雷一金拉过一张斑竹椅坐下,用手托着下颔,让对面的人尽情哭个够。当然,雷一金深切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他虽未经历,却能体会。往往,世上有很多事,并非要件件历尽才能尝透的,只要你有灵性,你便会知道其中三昧。
良久。
晏修成的哭声低沉下去,他显然有些疲累了,在一场心里的积郁散发之后。
雷一金默默递过一方白色丝绢,晏修成一面擦泪,边红着眼羞惭地道:“晏修成实在不克自持,恩公,失态之处,尚乞恩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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