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金感喟地摇摇头,道:“我当初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牵连,但是,我逼得非如此施为不可,我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金莫嫔脸色在青白中透着激动的紫红一抹,他哆嗦着:“雷一金……你双手染血,杀人如草……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残酷凶邪的豺狼……我这一生,早已心死如灰,万念俱寂……唯一在我魂魄中燃烧,精神上煎熬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杀死你替他们报仇,如何剜了你的心肝至我夫儿墓前祭慰他们……雷一金,我要不顾一切,不惜一切地来达到我这今生今世最后愿望。”
人的仇恨如果根深蒂固,沸腾在血液,缩结在腑肺之间,便会有形无形地透露着那种舍身的执着与奉献的疯狂,那是刚烈的、凛然的、不惧的,有若信仰上的狂热,从这人的思想本质上,便不会有任何犹豫迟疑地向前依附攀归了。
雷一金看得出,这位被仇恨啮嚼中的金莫嫔,便是如此!雷一金润润嘴唇,道:“杀戮本来就是一桩悲惨的事,杀戮的过程及后果尤其可叹,但在许多情形下,却只有以杀戮的手段来达到慈悲的目的——姑娘,你的怨恨,我很谅解,不过,你曾否想过贾石生遭至不幸的原困?”
金莫嫔凄哀却冷硬地道:“这要看你是用哪种事实来污蔑他了,雷一金!”
雷一金平静地道:“我要告诉你的,只是唯一的一个事实,没有编造,没有虚假,没有喧染,只是一个事实。”
金莫嫔悲切地道:“我会等你说完,等你为你自己的狠毒行为申辩!”
雷一金缓缓的,微带呛哑地道:“半个月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的居处,五老峰的竹庐,突然来了一批强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烧了我的房子。”
金莫嫔尖锐地叫:“他们追杀的是叛贼,是个可恶可耻的染指上级姬妾的万恶淫贼!”
雷一金点点头,道:“不错,那是个叛贼,请你让我说下去——那姬妾原是这叛贼的未婚妻,他们原来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三元会’魁首桑青见色起心,硬行拆散了他们,将这位叛贼的未婚妻纳入自己第七房侍妾。”
金莫嫔咬咬牙,没出声。
雷一金又接下去道:“桑青原想使自己丑行不致泄露,于是,替这位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叛帮,染指姬妾,更判以火刑,这位仁兄心有不甘,偷偷逃走。”
金莫嫔唇角抽动了几次,仍未答腔。
雷一金安祥地道:“三元会势力遍及赣东,这人虽然逃出了白龙坡,但未曾脱离他们的眼线,魏正押他返回的时候,一路施以鞭打,恰巧我在途中遇到,是我伸手拉了一把,从魏正手上把人救走了,他们却纠集了许多黑道上的朋友来到庐山,在那种情形之下,要想善了很难,造成如此下场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
金莫嫔吸了口气,道:“现在,你说完了?”
雷一金道:“说完了。”
金莫嫔用手十指抚压着两颊,慢慢向两侧舒展,似是要缓和面部肌肉的紧张,她沉痛地道:“你要杀害石生的刹那,我刚好从银龙庄赶到——你说得对,那是一个月黑的晚上,但并没有因无月色便无法看清你那张脸,你那张脸冷漠生硬,苍白得毫无表情的脸,只那一瞥,已经够了,我把这张脸印入脑里,烙在心版……我用石生的鲜血起誓,我要毁掉生着这张脸的人!”
雷一金轻轻地道:“姑娘,我很遗憾不能帮些忙,我认为,只凭你个人的力量,恐怕不容易完成这个心愿。”
金莫嫔坚定地道:“你说得对,只凭我个人的力量,不容易完成这个心愿,但是,你该明白我必须完成它——”
雷一金低喟一声,知道了,他的目光缓缓回巡——山坡的杂木林中,道路边的草丛里,有幢幢的人影,宛若幽灵鬼魅,悄无声息地悄然出现。
两边围抄过来的人,大约有二十余个,其中,展翅地排列着五名,右臂上缠以白绫的人物——“金带帮”,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携带他们的武器“银带子”,并借机表明身份,然而,这五个“银带帮”的人都不似这批狙击者的主力,他们只是迫近到一定的距离,便停止不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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