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金顿了顿,又道:“天下之大,似我同样的男女定然很多,因此,对婚姻嫁娶的看法就有了几种相异的角度,但是,不论这角度位置如何,却总是一个共同的目的,这目的,即使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南宫铁孤紧闭嘴没有说话,双眸中原先那种固执而愤怒的火焰却已多少消敛了一些,虽然他仍不表示可否,但看情形,却已略略有了点儿转机,不多,慢慢地来。
雷一金又安详地道:“往往父母的意见,并不能使儿女满意,父母的心思,也不一定会和儿女的心思相同,上一辈与下一辈之间到底相差了若干年代,而年老的人与年轻的人在各方面的爱好与兴趣也不大一样……儿女们有儿女们的想法,有他们私心的憧憬,希冀,也有他们向往的广阔天的,他或她既已投缘了,互相深爱了,那就表示他们情意融合,两心相许,也表示了他们的真诚与挚热,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罪过,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不撮合他们呢?父母替儿女选择的对象不敢说全是完美的,而儿女自己寻求的伴侣也未必全是不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又何苦替他们耽上太多的心事呢?”
南宫铁孤静默了一会,沉沉地道:“可是,这贱人与季怀南相偕私逃之事,却使我损足了面皮,受尽了窝囊,莫不成就这样罢了?”
雷一金笑着道:“这一点,当然要由家法处置,不过,只是由家法处置,而非你们‘铁旗门’门规。大哥,错误并不是单方面造成的,你也坚持得太厉害了,对独生的女儿除了关爱之外,还应该加上了解,可是你似乎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此次的事故,你不能全将责任放在他们的身上……”
南宫铁孤摇摇头,不以然地道:“兄弟,我是那两个畜生的尊长,他们即使相悦,也不能丝毫不顾我的颜面自行作了决定,更想一逃了事,如果我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勾消,日后我尚有什么威信统驭我的手下?”
雷一金安详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哥,我方才已经讲过,这只是上一辈与下一辈观念之间的问题,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既然算不上大罪,就不该得到重罚,在你来说,他们是悖违亲命,大逆不道,但在他们来说,则是争取幸福,互相连心,唯一的错误,只是操之过急,你若要罚他们,也只能罚个操之过急而已,这一条罪,总不能太过残酷吧?大哥,是吗?”
南宫铁孤气冲冲地道:“他们是私奔!”
雷一金淡淡地道:“不,他们是在人逼迫之下为了终身斯守而不得已才出的下策。”
南宫铁孤一瞪眼,怒道:“我是这贱人的亲父,她瞒着我与那混小子跑了,只这一点,已够她用生命赔罪!”
雷一金低柔地道:“那是你逼她过甚,要拆散他们相印的心,打碎他们连理梦,她不能忍受和一个伧俗的浪荡子共渡一生,更不能忍受失去心上人痛苦与空虚。大哥,假若你与燕丫头易地而处,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一下子将南宫铁孤问窘了,他像是和谁挣扎似的弄得面红颈子粗、汗水隐隐,喘息着低吼:“我是为了这畜生的将来着想……我为她看的哪门亲事,乃是一户富有的粮绅,姓赵,赵家那孩子不是武林人,或者稍嫌散漫了一点,但他却有万贯家财,足够这贱人终生享用不尽,而且只要他能好好尽心,也不难将赵家孩子的毛病改易过来……一切我全是为她打算,难道我还错了吗?我这把老骨头莫不成还斯望靠着女婿沾光吗?哼!”
雷一金低沉地道:“但你却忘了一件,大哥,燕姑娘与那姓赵家粮绅之子毫无感情,毫无认识,甚至极度憎恶,你若硬把他们两个拉在一起,你自己想想,以燕姑娘那种外柔内刚的性格,会闹出什么样的结果?你不是在凑合一场喜事了大哥,只怕你是在策演一场丧事了——”
不待南宫铁孤回答,雷一金又紧接着道:“再说,男女之间的情爱既已萌生,便难以消止,而且这其中却是奇异又纯真的,他们只要永相厮守,只须彼此深爱,一切虚华富贵全已不放在心上,不在眼中,换而言之,真正的爱,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可以代替,可以眩瞒的,金银、财帛、官爵、地位,全不行,因为在他们灵魂的境界里,这一切俱已包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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