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武术,学到极致都几近于禅。力最下,招其次,招之上才是术,然后是势,最高才是道。我现在也才刚刚明白到势,离道还远着呢。
平野人一直记着吴戈的话。其后的八年之间,平野人除了寻找堂兄平真秀,就是苦练武功。他现在也体会到了刀法的势。吴戈对他的影响是无形而巨大的。这两年,他很少杀人,因为他的刀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正因为可以随心所欲,他根本不需要杀太多的人。
八年前年轻的吴戈侃侃而谈,那时平野人只是似悟非悟。而现在,他明白自己上了一个境界。
钟秀才来到码头时,看到长脚正在挑着两袋米,米袋子在扁担上极有韵律地上下舞蹈着。
工头愤愤地向钟秀才横了一眼,却害怕钟秀才身边面貌凶狠的邓况,只转头骂长脚:长脚你小子又偷懒!今天的工钱是别想拿了!
长脚低眉顺眼,嘿嘿地笑,转头对钟秀才说,你看你看,这都得赔呀。
三人来到堤上的,找到一处树阴。秀才说:来一盘象棋,敢不敢?
还真有不怕输的。什么,还让我红先?真是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啊。长脚嘿嘿狞笑,我让你,兵一进一。
钟秀才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什么棋?从哪儿看到的江湖野排局?
你不懂了吧,我有后手金钩炮。厉害着呢!对了,找老夫何事啊?
你听说了吧,我们遇袭,连老邓都挂了彩你这样不行,我的仙人指路一向十拿九稳,我看你金钩炮怎么个钩法。
听说是老巢被捣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心我这还有匹马,眼瞅着要卧槽去呢。
是一个少年带的路。我没有想到江湖上的人,竟然跟官军搞到了一起,被谢如松这厮捡了个便宜!这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与这少年同路的,有一个叫平野人的刀客,正在满世界找你。
长脚抬起头:找我?不见不见!下棋下棋。
邓况忍不住说:老钟,他能打闷宫。
长脚一把按住钟秀才的手说:不兴悔棋啊,嘿嘿!
钟秀才抹了棋,笑道:说正经的吧。再问你一次肯不肯帮我?他站起身,道,我听说了,这条堤,就在此处要建桥,你们都会被撵走,再次无家可归。桥西那一大片地,淮安王要建一个大园林。你有什么打算?还是来帮我吧。
长脚说:为什么一定要帮你?
你打算在这里窝一辈子?
那你倒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我跟你就前途无量么?
钟秀才冷笑道:我不会跟你废话什么鸿鹄之志,我只问你:你想安安静静地老死在这小窝棚里,还是跟着我们轰轰烈烈一把?
长脚笑了:轰轰烈烈?你没有看得更远。你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像咱们刚才那盘棋。我马锁肋外加闷宫炮,你要么就抹盘子认输,要么就是被我车夹炮、抽车抽马赶尽杀绝最后将死。你没有第三条路。
不见得。总有一搏。
你会有翻盘的机会?长脚又笑,你不是以前天天跟我说天下大势么,那我问你,如今天下大势是什么?
朝纲腐败,民生艰难,礼崩乐坏,内忧外患。
可哪个朝代不是这样?各朝各代,治,都只是一时;乱,才是长期的。本朝不也有洪宣之治吗?然后不就这样了。长脚叹道,所以,你的出路:第一,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最后或者混个游击将军,跟谢如松一样风光。你那些金刚罗汉也得善终,结果与现在天天跟你作战的官军变得没有两样。第二,那些历朝历代响马盗寇的结果你不是不知道,最终难逃覆灭。如果我是你,只怕也会选第一条。
我从来没想过要投降。而且,我杀了谢如松的亲弟弟谢如柏,他与我仇深似海,我没那么容易被招安。依你说来,真没有第三条路?
就算你能翻盘,他盯住钟秀才的双眼道,你想当汉高祖、朱洪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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