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霜雪明(7)

2025-10-09 评论


    那客商将物件一一扔到长脚手里,听到这里,居然真的摸向自己腰间,众人一番大笑他才反应过来。长脚笑:这位大哥是个实在人。开个玩笑,呵呵。

    说着他将四个物件也如耍刀一般舞了起来,只是在高处就更加唬人。耍了一阵,他从容地将物件一一收下,在一片喝彩声中纵身跳下高跷。

    骨骨拿着一个碟子,飞快地来回讨钱。

    众人又叫:长脚,来个段子吧

    长脚笑,不肯:今天不行。我上次说了几个,被这里的姑娘媳妇打,被学童的爹娘骂,自己做梦也要下拔舌地狱。我发了个愿,决不再说,再说就割了自己舌头。

    众人哪里肯依,一伙少年便起哄道:就讲上次那个皇上的。

    嘘要砍头的。要不,从前有个太监?讲过了?那改一个,说从前有个皇上,啊不,是和尚

    荻小姐听到人群哄然的笑声,低下头,不去理会那些粗俗的笑话。

    长脚道:完了,完了,你看那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已经被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说着指向人丛中一个薄有姿色的少妇。那少妇羞得低下头。

    我只有自己割了舌头了。说着长脚取出一柄匕首,一刀就穿过了自己的舌头,吓得人群一片尖叫。

    长脚摇头叹气,伸出手,舌头竟穿在刀上原来是个假舌头。众人哄声笑了。那少妇也笑骂:这个死人!

    我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聪明一点。天下滔滔,偏这世俗中人眼底最浊,真真假假不晓得用心去看。长脚得意地笑,来,这位国色天香的美女,我拿给你看看这舌头。说着就向那少妇走去。

    少妇伸手去接,长脚却从她身边一晃而过:抱歉,我说的美女不是你我说的是这位蒙面纱的。长脚的目光从荻小姐的面纱扫过。

    众人一下哈哈笑了起来,一伙少年无赖叫嚷着又开始起长脚的哄。少妇被长脚的玩笑弄得懵然不知所措,半天才回过神,又羞又气。长脚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个草编的蝈蝈递给她,还学着蝈蝈地叫,哄得这女子笑了,狠狠地用拳擂他。众人齐叫:打得好!

    长脚叫痛:好,打我,回头看你家大哥怎么捶你他又回过头对众人笑道,起什么哄,你们以为光涂白了鼻子就可以站在这儿收钱了?我真是问道于盲,对牛弹琴。他摸着乱蓬蓬的胡茬痛心疾首地说,我长脚,满腹珠玑,才高八斗,只可惜命途不济时运多舛流落于此,唉!跟你们这些家伙光说这有什么用,骨骨,快点儿收钱!今天收不了一百个铜板,我下个月就不来了

    骨骨一面数着钱一面向荻小姐挥手,表示告别。

    荻小姐也看到,彩声虽响,收到的钱却并不多。其实这里,最开心最忠实的观众只是孩子和过往的一些闲人。这个只有骨骨知道:长脚一个月一次的杂耍,主要也只是演给这些孩子看,逗他们开心的。

    长脚一手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抹着脸上的白垩,远远打量了一眼面纱之下的荻小姐。收拾起挑子,晃荡着与骨骨向堤上走去。一路走,一路清了两下嗓子,摇头晃脑地唱起一段戏文:

    我好比,浅水龙。

    被困在沙滩

    河堤离余家渡繁华的街区其实不算太远。高高的堤上密密麻麻地挤了一大排棚屋。这里几乎没有路,地上淌着脏水,腐烂的菜叶,散发着腥臊恶臭的贫穷味道;干草烧起的炊火熏得到处漆黑,而住在这里的人们也大多面目肮脏。荻小姐已经听华知县说过,这些全是水灾逃难过来的流民,也成了县里的一块心病。县里这两年增了许多偷盗抢劫,也多了乞丐娼妓;县里的人们,不得不将之归咎于堤上的流民。

    在余家渡,堤上已经成了下贱、贫穷、肮脏、乡巴佬甚至一些更恶毒的话语的代称。从远处的鸡鸣山看去,堤外五里长街的飞檐画栋,衬着堤上的这一片棚子,余家渡便如一个穿金戴银的病人,衣冠锦绣也掩不住身上的脓疮。

    长脚接过骨骨递过来的那屉包子,不舍得吃,全塞回骨骨手里。骨骨吃得一嘴的油,仍留了一个给长脚。长脚接过却揣在怀里,另在灶上烧了壶热水,烫了碗冷饭,与骨骨就着方才路边摊子买的一小包卤杂碎下饭,呼呼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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