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人道:莫之扬公子、安昭姑娘是否栖居此处?太仆卿老爷前来拜访。
词曰:日才归,天初黑。趁未掌灯,偷抛相思泪。白昼欢笑人,夜中独孤鬼。不欲谁解风情,何必虚掩心扉。山重重,明暗似依偎。世间万物皆有情,景外不识景中味。几时盼得伊人回?
听到门外有人报太仆卿老爷前来拜访,莫之扬、安昭同时一惊。安昭道:大哥怎的知道我们住在这里?莫之扬极不喜欢安昭的家人,只因此时心情不坏,才笑道:原来是大舅子。昭儿,咱们快快迎接。开了院门,见门外停了一顶官轿,轿夫足有八名。轿侧侍立了一个管家模样的随从,见莫之扬、安昭开了门,躬身道:请问此处是莫公子、安姑娘的居所么?
安昭道:是大哥到了么?轿内一人答应声中,掀帘下轿。安昭定睛一看,见那人白面微须,略有发胖,年纪三十八九岁之间,不是别个,正是自己的亲大哥太仆卿安庆宗。她自离家以来,头一回见到亲人,不由得百感交集,叫一声大哥,扑到安庆宗怀中。安庆宗将她扶住,望着莫之扬,再望望妹妹,冷冷道:你干的好事!面色阴冷,负手走进房中。
安昭跟进,一边擦泪,一边吩咐春莲上茶,请安庆宗坐下之后,道:妹子这些时候身子不好,到了长安,还未及拜见大哥,请大哥见谅。安庆宗眼皮不抬,只左一声右一声地叹气。莫之扬本要客套几句,见情景尴尬,站起身来道:你们兄妹慢谈,在下失陪一会。安庆宗沉声道:请莫公子先不忙躲开,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们。莫之扬慢慢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下,道:不敢请问大哥,有什么指教?安庆宗冷笑道:我有什么本事指教你们?你也不必叫我大哥,姓安的没心思跟你攀亲戚!莫之扬不由来了气,想要回敬,又强行忍住,干笑道:不错,不错,在下何德何能,敢与太仆卿攀亲?安昭道:大哥,你这是怎的啦?
安庆宗半晌不语,忽然高声道:怎的啦!你还有脸问我怎的啦!昭儿,你小时候何等聪明伶俐,惹人喜爱,为何越长大了,越做出些糊涂事体来?今天直话直说罢:你与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安家从此就没有你这个女儿,原本事情到此为止,你再干些什么,我也不会管你。可你居然结交不良朋友,竟将官司打到皇上跟前!害得朝中大臣这几日一直在背后指戳我的后脊梁。你说你这还了得么?
安昭气得脸色发白,道:大哥,非是昭儿不孝,昭儿最盼安家顺顺当当,至于与爹爹决断,昭儿心中自知其因,大哥想必也知道。你是朝廷大臣,说话总得讲究点分寸:什么是将官司闹到皇上那里?大哥,将来你会明白妹妹的一片用心。
安庆宗怒极反笑,手指着安昭鼻子,咬牙道:你你你好一个一片用心!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为何昨日皇上派人叫我与荣义郡主搬到紫禁城中去住?这是软禁我,你知道么?
安昭叹一口气,慢慢道:不错,皇上圣明,妹妹对他禀明的话没有白费。他为何要软禁你?正是要让爹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大哥若是真孝,就不应畏惧爹爹,正宜早日传书,让他知道皇上已有戒心,舍了那要命的念头,请调回来,安度晚年。那么昭儿一定负荆请罪,求爹爹原谅。
安庆宗气急败坏道:好,好,好!你倒是真孝!我们都是假孝!不错,是有些愚蠢小人说父亲要造反,要当皇帝,可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大唐江山稳固,父亲功不可没!你到皇上面前说三道四,却是将父亲置于何地?你负荆请罪也罢,就是父亲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只消改去名姓,再不要是安家的人!安昭眼泪落个不停,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庆宗,道:大哥,人不能选择父母,若是能选择,你以为我愿意是爹爹的女儿么?他反心已明,只有我们兄妹合力劝说,方有望扭转,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安庆宗黑着脸道:什么真不知假不知?你知道什么啦?说出来听听!
安昭点点头,叹一口气,当下将二哥安庆绪怎样酒后失言、安禄山与安庆绪怎样密谋等等一一说过,末了接道:大哥,你在朝中当官,已有六七年未见爹爹了,不知爹爹与二哥的念头,那也是情理之中。安庆宗半信半疑,道:庆绪要当太子?我这大哥置于何地?他们真是这样说的么?安昭叹道:妹子可曾是妄语之人?安庆宗冷笑道:庆绪想当太子!嘿嘿,有出息得很哪。安昭道:纵观史册,皇室之家从来就没有合睦的。不是子女弑父,便是兄弟相残;远的不讲,单说太宗皇帝,难道不是如此吗?武后连自己的亲子都不放过,可见当皇帝即是寡人,万乘之尊,哪容得了有人觑视?爹爹若是真的起事,纵然成功,安家的不幸也免不了啦。昭儿用心在此,请大哥明察。安庆宗呆了半晌,一言不发,出门乘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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