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笑道:“先生真是妙言。可是家父并无一处不符先生规矩,其疾虽重,尚不致命,但家父不是寻常之人,若不能负起护卫江山之重任,则生不如死;家父戎马生涯,毕生心血献于皇上、百姓,可谓忠良之人;至于先生不活不治之规,则先生只要略施妙手,家父便可重见天日。小女子曾听说……”
谁知她话未说完,百草和尚已哈哈大笑道:“笑话笑话!安禄山草菅人命,我巴不得他早死一天是一天,管什么生不如死?他若是忠良之人,那世上哪里还有奸诈之徒……”
他这番话突如其来,满院将士神色大变。安昭脸色发白,道:“先生你……”恩克别大喝道:“大胆老贼,快与我拿下!”他一声令下,早有六名兵丁持刀冲上。其中一人踹开柴门,冲上前来。
忽然“咚”的一声,那兵丁从门内反弹而出,接着其余五名也分别弹出,跌在一处,个个大声叫痛,站不起来。这些兵丁都是恩克别挑选的精壮青年,平日便是折断手足,也不会龇牙咧嘴,此时却一个个连连哀叫。恩克别大惊之下,怒道:“好一个老不死的,原来倒真有两下子!”
他却不知这“两下子”并非百草和尚所有。屋内百草和尚也道:“你小子倒真有两下子!”这话说完,忽听小茅屋四周响起一阵动静,接着听屋外将士一齐呐喊,小茅屋格格作响,簌簌抖动,轰然倒塌。莫之扬怕屋顶砸下伤了百草和尚,忙扑上去挡住,但那屋顶不过是几根木棍架起一层茅草,莫之扬觉得眼前一亮,屋顶已掉在脚下。他怕官兵趁机来袭,眼睛还未睁开,便挥舞起双掌,掌力到处,茅屋顶四散飞去,木梁断椽也随之挥出,小院之中已是处处乱草。睁开眼看清形势,不由得暗道:“糟了。”官兵已排出二十余名兵士,弯弓搭箭,指定他与百草和尚。百草和尚道:“这小子与我素不相识,你们有本事就射杀我老头子!若是传扬出去,百姓必会说安大帅用兵如神,出动百名精兵,射死一个老朽,美名载入史册,天下从此太平!啊呸!”
忽听安昭惊呼一声,道:“慢着!”指着莫之扬,奇道:“怎会是你?”
莫之扬心道:“脸上涂了泥巴,你也认得出来。”伸手摸一摸脸,这才知泥巴已被草屋顶擦去,横下心来,道:“正是在下。郡主十分失望么?”
安昭脸色发白,好一会儿道:“百草和尚是你什么人?”
莫之扬哈哈一笑,道:“百草和尚大义凛然,我十分佩服。仅此一端,我们便是朋友,郡主以为如何?”
安昭点一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大义凛然。可惜,先生错听小人误传,家父忠肝义胆,其心可表天日。唉,树大招风,那也是情理之中。”
向来治忽然走到她眼前,在她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话,安昭神色大变,随即定定心神,道:“向郎中,你师父上了年纪,脑筋也有些糊涂了,你看他给家父医治眼疾,可有几成把握?”
百草知尚笑道:“你这激将之法怎骗得了我,我老人家治得了也不去治!”然而向来治并不理会,躬身向安昭道:“禀郡主,眼为五官之首,乃身体最弱之处。我师父年事已高,万一误诊,则我等何以当得罪责?请郡主定夺。”
安昭道:“如此,咱们便回去罢。向郎中,你给我配一个补血的方子,我受了一些伤呢。”深深望了莫之扬一眼,翻身上马,道:“恩克别将军,走罢。”
恩克别疑惑道:“郡主,这样怎能行?大帅着小将来时,曾令小将无论如何也要拿这百草和尚回去,这……万一大帅责怪,我怎样担当?”
安昭道:“父亲只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若知道百草和尚又老又糊涂,还会让向郎中千里迢迢来相请么?有什么事自有我承担,你放心就是!”冷哼一声,扬手一鞭,率先驰去。她身上有伤,险些从马上摔下,但此时她心中的疼痛,早已使身上之伤变得微不足道,两行清泪从她颊上滴落,随风洒在路旁乱石上。
恩克别脸上横肉绷起,从马夫手中夺过马缰,跨上马去追安昭去了。院中兵士收了弓箭兵刃,纷纷上马,不一会儿山路上扬起一阵黄尘,待黄尘落下时,山路上已经清清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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