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扬醒回神来,发一声喊,哭着冲进院门,嘶声道:“梅伯伯!梅伯伯!”触目处尽是浓烟滚滚,耳中但听呼呼轰轰、毕毕剥剥之声,哪里能看清梅伯伯在什么地方?竹瓦木屋烧了一阵,轰然倒塌,一股浓烟扑面而来,他顿觉口鼻一窒,胸口处似是被人捅了一刀。咳了几下,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词曰:天也本无涯,望目极处,未始不是百姓家。可笑五体伏玉京,徒令王母笑掉牙。谁谓真?谁谓假?今秋落叶,翻作明春海棠花。争朝霞。
莫之扬再次醒来,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一时近,一时远,仿佛不在人间。他使尽全力,终于睁开眼皮,却又一下子疼得鼻子发酸,模模糊糊看见自己头上是一个淡黄色床帏,横杆上挂了个小弥勒佛,四周饰着流苏。他见自己居然躺在这么好看的一张床上,真是大大吃了一惊,咬一咬舌头,分明生疼,知道不是在做梦。
他慢慢转动着眼睛,见墙边的一张小凳上,坐着一个梳了小分髻的青裙姑娘,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那姑娘半乜着眼睛,侧耳倾听雕花内壁里面的说话声。
莫之扬忙闭上眼睛。只听一个男子声音传进耳鼓:“我的好师妹,我怎么会害你?你也知道我二十年前中了齐庄主的三支蜈蚣针,年年要吃他的解药,方不至死,迫不得已去他那里走走,又怎会真和他一条心?”
听一个妇人的声音道:“啧啧啧,口口声声齐庄主,是不是看中了他那个漂亮丫头齐芷娇?我听了都觉得肉麻得紧呢。老蛋,我问你,你救出来的这个孩子,真的知道玄铁匮的下落?”
这妇人的声音十分好听,莫之扬却着实吓了一跳,眼前一下闪过那个铁盒。不晓得是什么宝贝,竟惹这么多人动心。
却听“老蛋”嘘的一声,悄声道:“花师妹,你别这么大声……官老爷再好,毕竟是三妻四妾,不是你一个人的。我陈老蛋心里只有你一人,却***只能偷偷摸摸来会一会。你再让我白跑一趟,可就太心狠啦。”
莫之扬暗暗道:“原来救我的伯伯叫陈老蛋,这名字也真是奇怪。”偷偷看坐在凳子上的那个姑娘,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莫之扬正担心她叫人,却见她伸出一指竖在唇边,又指指眼睛,眼皮一合,睁开眼时,盯着莫之扬点点头。莫之扬明白她这是要自己继续装睡,便也点点头,合上眼皮。
却那听姓花的妇人柔声道:“傻老蛋,我怎会对你心狠?不是为了你,我怎会找个哑巴做丫环?除了你啊,我可是再没有一点秘密了。唉,当年若不是你好几年没了踪影,我又怎会嫁给罗而苏?我一生之中只有与你一起时觉得快活,你莫非不知么,偏说这些话来气我?”
花夫人说话时情意绵绵,便是莫之扬这旁听的小孩也觉得凄惋幽怨,陈老蛋听了更是心折,叹道:“唉,师妹,你老蛋哥好命苦哇。我每想到你与别人同床共枕,就仿佛被剜去了心肝一般。那罗而苏无德无能,凭什么天天搂了我的花师妹睡觉?呸,他祖上三代都是绿林里混饭吃的,到了他居然能做了官,呸呸,真***……这个……”接下来“唔唔”几声,似是被人捂了嘴。
莫之扬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那青裙少女正捂着嘴偷笑。过了一会,花夫人道:“老蛋,你也不用这样骂他,你给他戴了个绿帽儿,他哪里就风光了?”陈老蛋哼了一声道:“妹子,不是我说,若是我真的得了玄铁匮,你敢不敢从此跟着我?”花夫人叹口气,幽幽道:“老蛋,你怎么非要这样痴?你我这样常常相会,又有什么不好?”
陈老蛋道:“那怎么会一样?这玄铁匮可是江湖至宝,人称‘北铁南金西石东玉’,江湖四宝,以这玄铁匮为首。此次合该我走运,三圣教没得上这宝贝,却让我陈老蛋……这个……大约要得到啦。妹子,莫不是老天见我这些年潦倒,特地成全咱们?”花夫人笑道:“尽说痴话。这小孩子究竟知不知道玄铁匮的下落也还未知,怎么就知道那玄铁匮一定是咱们的呢?”陈老蛋笑道;“我亲眼见陆通抱着玄铁匮进了这小孩家,又亲眼见三圣教的人没找到宝贝,杀了陆通走了,这小孩若是不知道玄铁匮的下落,我还能叫陈老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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