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船已出去十几丈,离开了这座孤汀。鹰爪王此时一身全寄托在匪船上,危机一发。真要是匪党一发觉,自己就得把全船匪党降服了,留得一匪在,自己的危险就仍然存在。这时船上把风帆引满,船走的渐渐快了。鹰爪王在后面舵上,目光注定了掌舵人,只要他一转折推舵,鹰爪王赶紧用手把船尾的边沿,身躯往上一提,轻飘飘身形完全交到两臂上,船舵上绝不显着丝毫笨重。往前走出约莫有一里多远的水程,所经过的是一带山根下,靠山根上这边,有五六丈宽的一片荒草地。鹰爪王按着天上的星宿部位辨明,船是往东南走,往南看去,黑沉沉的时有陆地,时有芦苇荡,连个犬吠的声音全听不见。船走了一程,全是很宽的水荡,赶到沿着这北面山根走着走着,船上的掌风篷人把舵往外一推舵,船头往南折转,风篷也略斜,船行略慢。鹰爪王在后舵上一察看,船行之处,形势大变,渐渐的离开山脚一带,往一道港子穿去。
这道港岔子水面极宽,水流还疾,这种海船,上面张帆,又没装载货物,船量极轻,可是水的阻力极大,船身冲浪头走,哗啦啦一片声喧,船身被浪激得不时颠动。可是这条水路有许多支流贯着,只有每经过一处,有支流的地方,本船上必要连响两声芦笛。连经过三处,鹰爪王已经明白,这定是帮匪在这水路也安着暗桩,这里面必有下卡子的小船把守着。若是外来的船,只要不响信号;想往里走,只怕不那么容易。自己正盘算着,猛见船走处眼前豁然展开,北面是一丛丛参天古木。借着星月之光看去,大约很深很广,直到水滨。南边是一片竹林,被风摇曳着,竹梢相碰,成一片清脆之声。这两边的天产把这条水路形成天然的门户,水面宽有五六丈,那竹林深处,还似乎闪出一点黄光,看着分外扎眼。因为这一带经过的地方,绝不象乡民住居的地方,可是本船上芦笛起处,那竹林的一点黄光,倏然敛去。
鹰爪王此时把一身的安危已置之度外,见船走得更较前慢了些,随听得这船上芦笛连响了三次悠长的声音,船走进了两面浓阴夹峙的水路。这鹰爪王在船尾舵上略长身察看,只是提防近在眼前看帆守舵人。那前面有船舱挡着,只能看两旁的景物,别处全看不见,突的这只船唰啦的把篷帆落了,船又往前行了丈余停住。
鹰爪王突的一惊,再一看眼前的形势,就知要有事故。因为刚一进这两边竹木夹峙的水港,水面宽下几达十丈左右,哪知眼前的情形一变,竹林丛树前竟自多了一片芦荡。当中行船的地方,将将的能容两只船并行,有较狭的地方,还走不开两船。这里船一停住,只见水手们全从后舱里走出来,分别左右两船舷站立,另有一名水手从舱里拿出一束已燃着的香来,到船头上把那已快燃尽了的香头子全拔去,扔在水内,一根根的把新燃的香全都换上。鹰爪王见他重布香阵,这一定是到了重要的所在,得用这种香阵表明是帮中船只,免生误会。
那祁舵主站在船头,又把芦笛向口边吹了三声,吹完之后,这位祁舵主扭头向船舷上站的水手们说了声:“你们伺侯好了,龙门桩有人下来验关了,不准随便多言!”水手们连大气全不敢喘,屏风站着。跟着两边芦苇荡中哗啦哗啦的水花四溅的声音,越来越近,跟着竟从芦苇荡中射出一片黄光。鹰爪王心说,“这可要糟!他这船上全有灯光,倘若内中有精细主儿,一提醒,用灯把全船一察看,我的事情非败露不可。自己心里盘算着,只见两边芦荡中已露出船头。鹰爪王见船已露面,自己这时再想着离开船是不行了,除非是从水中溜下去。自己全身旱地衣服,成了落汤鸡似的,把一生的英名岂不全扔到这?不到不得已时绝不肯那么办。只是时机是稍纵即逝,这一犹豫,再想下水是不行了。因为两边芦苇荡中一边冲出两只船来,一字横排的横在水面上,海船上全有两枝火把,这八枝火把,照得眼前雪亮。此时只要往水里一沉,势必把水波激得波纹漩涡,灯光扫着水面,哪有个看不见。当时只好伏身在后舵上,自以为只要挨到匪党验完这只船,自己便好脱身,哪料到鹰爪王此时已经危机一发,只听这芦荡中出来的船只上有人发话道:“来船报字。”这只船上的舵主答道,“巡江主舵,第七路,星日马舵,祁报字。”那来船答了声:“方才连接内三堂传逾,凡是出巡回舵的船只,龙口桩必须洗净了才准归舵,因为传谕过严,不论任何人不得徇情私放。祁舵主,我们得先盘盘你这船的外形,恐怕暗船挂进奸细来,你的舵下统带弟兄全要到舱外站一会。”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郑证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