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碑(63)

2025-10-09 评论


    “唷!越说越上脸了,你偶然窥破了贼党他一封鬼信,自以为能算阴阳的诸葛亮了,连家里人都猜起了,从什么地方让你举一反三呢?我听听你的鬼画符。”杨展仔细的凑着瑶霜面孔,笑道:“你呀!我的聪明的好妹妹,你脸上写着字呢。”瑶霜笑啐道:“胡说,我不是发配犯人,脸上刺了字,你不用狡赖,快替我说出道理来。”杨展倏地面色一整,直起身来,说道:“瑶妹你听我说,昨晚我们都瞧见了,鹿老前辈的手谕。鹿老前辈先到乌尤寺和岳父深谈了一夜,第二天才和岳父到我家会见母亲。岳父降临家中,还是第一次,我母亲又马上为了此事,赶到成都,似乎隐含着一桩非常郑重的事。鹿老前辈写信托母亲带来,这是题内文章。但是岳父怎地没有手谕呢?母亲到此以后,也没有说起岳父有什么吩咐。你想母亲在家已知道我们这儿的事,当然由鹿杖翁说出来的,岳父当然也知道了,江五后人寻仇,和我们一切举动,定然十分开心,岂无片言只字,训迪我们!所以我推测母亲藏起的信,定然是我岳父的手谕,为什么要藏起来呢?依我推想,母亲到此是鹿杖翁岳父和我母亲三方面商量好才来的。岳父的信,定是写与你的,其中却有关碍着我的事,暂时不能让我知道。岳父对于我们两人,以及我们两人的情分,没有什么事用得着这样闪闪烁烁的,除非……。”

    瑶霜急问道:“除非怎样?”杨展不理会这话,又说道:“此刻母亲和雯姊都出去了,你派小苹叫我上楼,当然有话商量。你却故意不说,脸上神色,又有点异样,我用话一引,你也使刁,故意说出姊姊妹妹的话来,我可以断定你心里有话,想试探着脚步开口。这种情形。

    和我们两人平日相处,绝对不同,平日我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用不着绕弯子,费心机,今天你改了样,当然为了岳父一封信而起,前后一琢磨岂止举一反三,已可十得八九了。但是我虽然十得八九,却不便直说出来。瑶妹,我们两人从小到现在,可以说世上稀有的一对同命鸳鸯,少一个果然不成,多一个也是扰局。我们两人看着是两个身体,其实只有一个心,我们的心,宛如一块四四方方,平整无瑕的羊脂白玉,缺一角不可,多一角也不成。我们两人的情爱,又象天然造就的一张美丽图画,想在上面再漆点什么景致上去,非但画蛇添足,而且也没法再画上去,除非存心想把这幅美丽图画涂坏了。瑶妹,我说这些话,你明白我意思了么?”杨展说时,瑶霜一对秋水如神的妙目,睁得大大的,瞅着杨展,跟内泪光莹莹,也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杨展话刚说完,瑶霜娇喊一声:“玉哥!”立时纵体入怀,紧紧抱住杨展,玉体乱颤,呜咽有声,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两人这样互相拥抱,心神交融,似悲还喜,似梦却真,只觉大千世界,刹时无踪,只有一团精气,紧紧裹住两颗火热的心,越裹越紧,浑成一片,连这浑成的一片,也异常模糊,好象化为清气,荡入高空。

    两人在这样光景之中,沉酣了足有一刻功夫,房内鸦雀无声的,也沉静了一刻功夫,这一刻功夫是世界上最真、最善,最美的时间,可惜这时间延长不下去,只有一刻功夫,但是难能可贵的。也因为不可多得的,只有一刻功夫。“玉哥!”这一声玉哥,便把房中的沉静打破,两情的沉酣唤醒,一切一切都恢复到平淡,似梦非梦的沉酣境界,只剩下一点回忆了。瑶霜两颊红馥馥的,宛似醉酒一般,喊了一声“玉哥!”从杨展怀中跳了起来,悄说道:“我们怎地发了痴,幸而没人进来,否则多难为情!”

    杨展还是念念不忘,叹口气道:“你和母亲悄悄地说,雯姊处境可怜,本领又高,性情也好,我们真应该好好的待她。将来我们替他物色一位如意郎君,厚厚的装奁发嫁,我是她唯一无二的兄弟,更得爱护她。这样,才是正办,才对得起鹿老前辈一番托付的厚意。瑶妹,我自己不便说,你务必把这话,悄悄地禀报母亲。”瑶霜低头沉思,半晌不语。楼下使女们,却报称老太太,和雯小姐都回来了。杨展忙不及跳下楼去。瑶霜在镜台面前,匆匆整理了一下,也急急下楼。

    瑶霜下楼,老太太虞锦雯坐在中堂谈笑风生,老太太向杨展说:“城内几家亲戚,瞧见虞姑,都说‘我来一趟成都,便得一个美貌的干女儿,将来成都拔尖儿的姑娘,都要被我搜罗去了。’我心里想,你们还做梦哩,我瑶姑雯姑,岂止美貌,都是文武双全的女英雄,成都怕找不出第三个来,将来我发喜帖时,还要使你们吓一跳哩。”老太太又说又笑,瞧瞧杨展,又瞧瞧瑶霜锦雯,乐得合不拢嘴。可是老太太说的“发喜帖”一句话,非常含混。瑶霜杨展听得不以为意,原是意中事。虞锦雯听得,心想老太太乐大发了,发喜帖没有我的事,怎地把我也含混在里面了。忽听得前厅人声乱嚷,一阵镗镗的锣声,敲个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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