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端移步过桥,走到篱外,轻敲柴扉,唤一声:“老丈!请开开门!”
也不知在屋里说话的是聋子,还是故意装着听不见,直到罗端重重敲了十几下,才听到一位老人的沉浊的嗓音道:“华儿!你去看看外面是谁来了?”
立即有个童子“唔”了一声道:“爷爷!外面有鬼!”
那老人斥了一声:“胡说!姐姐和你去!”
“华弟最会胡闹,他几时怕过鬼?我不去!”
罗端听那少女银铃似的声音倒也十分悦耳,但她不肯即刻开门,害得他挨西北风吹得打抖,不禁暗骂一声:“死丫头!”
那知他暗骂得正对,那老人也在骂道:“死丫头也是磨牙,叫她陪弟弟出去一趟都不肯,老亲翁!你说岂有此理么?”
罗端独自站在门外,听人家爷孙姐弟喜乐陶陶,蓦地记起自己家里也曾有过这般乐趣,到如今何处追寻?不觉黯然下泪。
但这时屋门已经打开,人影晃动,一位少女掌着灯,以玉手护着灯焰,不让风把它吹灭。
少女前面一位小童,身长不满四尺,连跑带跳到了篱笆门。“呔!”一声叱问道:“你来干什么?”
罗端忙隔着篱笆门深施一揖道:“有劳姑娘和小哥开门,小可贪赶路,错过宿头,望见府上有灯光,才到来投宿,不知能否方便则个?”
小童“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投宿的,我问过爷爷再来!”三步作两步蹦到房门,高呼一声:“爷爷!有个名叫小可的人要来投宿!”
少女忍不住“卟嗤”一笑,罗端虽在愁苦中,听了也不禁欣然。
他那爷爷笑道:“叫你姐姐放他进来罢!外面风很大,冷出病来不是好耍的!”
罗端跟那少女也走到门口,瞥见两位长髯飘拂的老翁对坐在火炉旁,炉上还架着一口铁锅,手里举杯欲饮。忙一揖到地道:“小子罗端搔扰老丈清兴了!”
他这一躬下去,两老便见他背上那根龙头拐杖,不觉对望一眼,同时说一声:“请进来坐!”
罗端这时可说是疲、饿、渴三般交迫,见老翁已经相请,那还顾得客气?说一声:“敬领盛情!”便跨门而进。
左首一位清癯老翁,指着—个坐头命罗端坐下,唤—声:“瑛儿!多拿一付杯筷来。”
罗端忙躬身道:“老丈请便,小子不会喝酒。”
那老叟笑道:“看小友身背凶器,想是武林中人,喝几杯酒又有何妨?”
罗端并非不能喝,而是不敢喝,听老叟那样一说,只得躬身答道:“本当从命。无奈家遭惨变,父亲师友新亡,实不敢寻欢饮酒。”
那老叟见罗端言下神情惨淡,双眼含泪,再见龙头拐断成两截,不觉“哦——”一声道:“原来如此!这也难怪。”
另一位老叟一翘拇指,呵呵大笑道:“小哥若能将悲哀的事放过一旁,将来造就定非小可!”
罗端见二老凭地豪放,那少女和小童又步履轻盈,想到这二位老人莫非也是武林前辈,急又拱手胸前,说一声:“前辈谬赞了,将来罗端若有一得,自当再登门府拜谢,不知前辈可肯示名讳?”
二老见罗端由“老丈”两字改为“前辈”又相顾一眼,似在赞许罗端还有几分眼力。当下,先招呼罗端入座的清癯老者待罗端话毕,才慈颜含笑道:“老朽姓邱,这位老友姓柳,俱已由浊世逃名多年,不必再提了,华儿是我小孙儿,名叫玉华,他姐姐叫玉瑛,小哥将来还是提挈他姐弟俩人才好!”
罗端怔怔听到后面一句,急接口说一声:“前辈未免过分赞许,小子何能,怎说得上提挈?”
姓柳那老叟敢情也觉得他这位老友说得有点突然,强笑道:“老哥哥怎么这般颓丧,方才你我不是有说有笑,哪来这么多忧愁?”
邱老似笑非笑地嘿嘿两声道:“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哥哥自信还有点风鉴之术,这几天来,临镜自照,发觉印堂带煞,悬针发红,恰巧老弟来到这里,想是你我已走到亥字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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