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旅客,一屋子的酒味,嘻笑、猜拳、吆喝、秽语、追逐……丑态毕露,形形色色……
堂倌进进出出,招呼这里,顾不得那里,店主儿是有名的柳玉嫂,休看她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在这荒野地,有她这样的女人,给子那些疲累客商的精神振奋确有不可理解的力量,大伙儿俱贪婪的望着她,但怪得很,看归看,却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听,她在吆喝:“阿贵,别光在那里磨菇,连老客人都不顾啦。”
小堂倌阿贵别看他长得挺壮,一听见柳玉嫂的吆喝,还真灵,一哆嗦急忙跑过去,道:“来啦,来啦。”
阿贵的眼珠子只要在各处那么轻轻的一扫,就能寻觅出那桌的客人没招呼好,在一角里,他发现了一个冷肃的老者,端正的坐在那里,目光像电一样的令他寒颤,不停的在每个客人脸上溜转——仿佛在寻找什么?
阿贵三步并做二步,凑上前去,道:“爷,你吃点什么?”
老者目光盯住门外,冷冷地道:“四两烧刀子,来盘花生米,一碟小菜……”
阿贵说道:“你要不要盘卤牛肉,炖羊锅——”
老者挥手道:“成,通通来。”
哈着腰,酒菜俱上,老者似是食不知味,四两侥刀子干尽了,又叫了半斤,而眼前菜肴却一口未尝——
柳玉嫂的细腰扭动,臀部直颠,一屁股坐在老者的对面,面朝了面,两人的眼神仅是互相凝视着。这举动并没引起店客人的骚动,谁都知道,凡是这里的常客,都晓得柳玉嫂偶而会与客人聊聊家常,谈谈旅途之事,倒能稍解旅途劳顿客人的寂寞,因此,柳玉嫂解人之名不陉而走
她轻声一笑道:“菜凉了。”
老者仅是笑了一笑,柳玉嫂以指沾酒,在桌上迅快的写了八个字,老者神情略异,也在桌上划了几下。
若以老者的手势与笔划猜测,他写的几个字却不难猜出来,柳玉嫂“哦”了一声,低声道:“这倒是新鲜事儿,你也有躲避仇家的时候——”
老者苦涩的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柳玉嫂压低了声音道:“在我这里你别怕,没有人能动你……”
老者哼声道:“我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来你这里。”
柳玉嫂嫣然一笑道:“行啦,晚上我给你接风……”
老者道:“太打扰了。”
柳玉嫂道:“自己人别尽说这些话,放宽心,这儿不比……”
她眼珠子朝外略略一瞄,又道:“我可得招呼客人啦,你自己喝吧。”
老者一怔,道:“成,你忙……”
他发现又有几个客人涌进店来,这些人俱是黑巾包头,暗藏家伙,老江湖一眼便看出是江湖人。
阿贵叫道:“里面坐,里面坐呀。”
他显得更忙碌了,酒店也显得更热闹了……
口口口
夜深了,三更刚过——
老者松松衣带,吹熄了灯、静静躺在床上。
店前喧闹声已渐渐冷清下去,他脑海中思潮起伏,怎么样也平静不来,思前想后他那一缕忆思始终挥不掉石仁中的影子。
他清楚记得石仁中那曾令他寒栗的话声:“只有死过的人才会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话犹在耳,对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说出的绝不会更改,三天是何其短促的日子,平常这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头一天,他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恨恨地道:“老夫不信他真能追上我……”
他是个追捕别人的行家,半辈子工夫都花在追踪别人的身上,他晓得一般人逃命的方法,在别人一定是躲得愈远愈好,而他却觉得愈靠近石仁中也愈不容易被发觉。
这话听起来有点矛盾,仔细分析起来却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石仁中了解他,知道他比别人更易逃命,他曾试过许多方法,没有一样比这方法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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