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棍僧(103)

2025-10-09 评论


    可惜,江山好改,本性难移。父亲贺若弼到底还是忘了当年的祖父锥舌之训。三十多年后,到底还是因为私下抱怨朝廷陛下,终致灭族之祸……

    皇后果然以为含烟误会了:"妹妹想哪里去了!姐姐不是怪你。唉!姐姐是忧虑,当今陛下这些日子,越发不问朝事了。你知道,他在宫内竟然设了上百处的掖殿,每处都设以姬嫔夫人,每天流连一室,酒宴歌舞昼夜不息,每晚伴侍的姬嫔竟然数百人,个个都醉得不省人事……"

    "啊?"含烟生性喜静不喜闹,也不大爱打听宫内闲杂事等,忽闻此说,一时竟惊愕了——陛下他这分明是在自甘堕落啊!

    她心想,陛下每天这样麻醉自己,自暴自弃、放浪形骸到如此不堪的地步,莫非,是因为忧虑天下事太甚,又被一件又一件的急报惊吓,故而,得了民间所说的-失心疯-了么?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琢磨文献母后薨天之前的那四句禅谶……"

    "什么禅谶?"含烟问。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事到如今,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天性聪慧过人,说不定还能帮我悟破出个中玄机呢。这四句禅谶还是六十年前,少林禅师留给文献皇后的父亲、陛下的外爷卫国公独孤信的。"

    "哦,哪四句?"含烟问。

    皇后默默含叨:

    枭蟒际会,

    蛟鹏驭风。

    水涸浒塘,

    舟覆水中。

    含烟听了,阖目点头沉吟久久,冥冥之中,蓦地,似乎看到了一点什么来,不想,此时突然感到一阵惊人的寒意……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

    不想也罢!

    其实,细论起来,大隋与我何干?天下又与我何关?就算悟破天机,又果然能使运数逆转?

    此时,她突然想到了何峡——

    其实,江都宫内,文武内官外臣上下数千人,他才是真正一位超然的智者!在宫里宫外一片动荡惊恐的时下,每日里,他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始终只在丝竹弦律中寻求清风明月,感受空山新雨。

    含烟想,往日自己在太乐坊那会儿,成日诸事不想,诸事不知,只管随何峡在宫、商、角、徵、羽之间盘旋游弋。如今想来,其实,虽无现在的富贵尊荣,却远比现在活得更自在也更安宁……

    好在,这段日子陛下已经极少再光顾她的烟雨阁了,她也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两耳不闻诸多的烦忧惊恐,日子竟然清宁安然多了。她每天只是躲在自己静僻的琴室里操练新曲旧谱。有时,也会换上宫人袍服,和小蛾一起,离开烟雨楼,行走大半个御苑后,来到何峡的太乐坊,把自己谱写的新曲拿出来,请他帮忙修正一番。或是像过去那样,两人琴箫合奏一番。

    这晚,含烟回到自己的掖殿不久,风息了,宫掖骤然显得冷清异常。

    窗外有草虫的嘤嘤之声。

    一缕蔷薇的芳香飘进张着纱帘的窗棂……

    含烟了无睡意。

    她焚香净手,弹了曲为思念三郎而作的《杨柳枝》,以弦音寄托满腹的相思之情。不想,一时又引起伤情悲绪来,流了一会儿泪,略坐了一会儿,竟感染了风凉,到了三更时分,竟咳嗽不止起来。

    服侍她的宫女小蛾给她端来漱水和热茶,含烟喝了两口热茶刚刚躺下,就听有人进到外殿来了。她听见好像是自己的宫人小墩子。只听他悄声问小蛾:"主子娘娘睡了么?"

    "咳了半宿,刚刚躺下。你这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有什么事?"

    小墩子说:"唉!外面好像出什么事啦。"

    含烟躺在床上,隐隐听到此话,心下一惊,一把撩开纱帐:"小墩子,你快说,外面,出、出什么事了?"

    小墩子说:"主子娘娘,听声音,看火光,像是着火了,又不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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