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帐前带刀侍卫遵旨,将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抱在杨坚面前的案上,抽出随身所佩明
晃晃新月形弯刀,举刀朝西瓜砍下。
刀起瓜裂,只见明闪闪的刀刃上沾着鲜红的汁液,分明有项梁舞剑之意。
宣帝在一旁冷眼打量杨坚,见他面对武士的弯刀,始终举止端祥、神色自若。心内感叹:果然是隋公啊!此时此刻,仍旧能心怀坦荡,实在不像是存了什么私心芥蒂的模样。不觉对他更生出几分敬意来。又想到慧忍看样子是死心踏地的要做和尚了,朝廷恐怕也是指望不上了。而面对如狼似虎的诸王,朝廷中恐怕还离不开这位一向守诚稳重的岳父来牵制他们。
宣帝令侍卫赐瓜给杨坚。
杨坚接过西瓜咬了两口,不觉赞道:“陛下,此瓜肉沙味甜,不知出自何地?”
宣帝答道:“此乃西域进贡的种子,御苑的园丁在宫里栽培而成。”
杨坚赞道:“果然是好瓜!没想到这西胡之地的东西,在咱们中夏也长得这么好。”
宣帝说:“比起隋公夫人自己栽植的西番石榴也算不得好。我记得,儿时我和公主、汉王年年秋天都盼着隋公夫人的石榴进宫。”
说到此处,君臣二人不觉心平气和起来。正好一阵清爽微凉的风吹来,宣帝又吃了两块井水镇过的凉西瓜,不觉心下畅快,言谈神情更和缓了。
宣帝令宫人递过一把蒲扇,令杨坚扇凉。杨坚一面谢过,一面又道:“臣教女无方,小女不知体谅陛下日理万机的辛苦,惹陛下身心不宁。臣以为陛下诏臣进宫,一定会处罚臣的过失。万没想到,陛下竟是如此宽厚……”
宣帝微微点头:“其实也怪朕,这段日子以来,朕的心气也过于浮躁了些。”
杨坚道:“陛下自小就是心性温良、喜好清淡之人。亲政以来,万机繁扰,烦躁易怒不过是疲劳太甚的原故。常到山水幽林走走,勿使过于操劳便会松缓一些。”
宣帝叹道:“隋公知我啊!我正有此意。”
杨坚道:“陛下,皇后平素不大发火的,这次许是犯了女人爱妒的通病?唉,说来,这天底之下的女人,其实一样的爱妒。论说,皇后比起她母亲迦罗的性情倒还算温柔恬静。此话乃是家丑,臣常以为耻,今天也只对陛下一人私下诉说——臣因此从不言纳妾二字的。”
宣帝道:“哦?朕见满朝文武中,也只有隋公一人未曾纳妾。往日朕也曾听人说起过夫人爱妒的话,我还并不大相信,如今看来言不虚传。”
杨坚苦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话说到这里,杨坚初进宫时那种剑拔弩张的阵势,不觉已转到眼下翁婿之间的家务闲话了。
宣帝又令左右上来了冰镇的绿豆酸梅汤,一面令杨坚用汤,一面说:“隋公,论说起来,皇后平素也并非不知礼义之人,而且在后宫嫔妃中与姐妹的相处也挺敦睦,堪称是懿德过人。这次……”宣帝的话未落音,突然就见杨坚手下的几个跟随神色仓皇地一头闯进来,一面急报说:“隋公,夫人在府中突然中暑,昏倒在小书房里了……”
杨坚急忙拦住:“无礼!找个郎中瞧瞧就是了,没见我和陛下正在说话?”
宣帝心下明白,或许独孤氏果然因挂牵隋公之故而发病也是有的,但也不说透,忙道:“隋公,朕其实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朕改天再与你叙谈,眼下先回府照顾夫人去吧。”
杨坚急忙谢恩并向宣帝告辞:“谢陛下!请陛下恕臣失礼了。”
宣帝道:“隋公先请回府。我马上令人去传皇后,着她带一位御医过府去,为隋公夫人诊治。”
杨坚眼含泪花,再次叩谢:“臣叩谢陛下不罪浩恩。”
待众人出了宫门,左右悄悄对杨坚道:“隋公,郑大夫和夫人怕隋公在宫中与陛下万一话不投机招致大祸。故而才出了这么个掉虎离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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