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一滴一滴滚下雪腮,一滴一滴摔碎了。她的手没有再游动,眼睛也没有再睁开,一种本能告诉她,她已经春笋剥尽,裸露无遗了。
问君动心否?
欲问。
羞问。
问之晚矣哉!
愕了半晌,少女悠悠起来。整顿衣衫裙带,乌发懒梳,云鬓慵理,沉沉向少年走来。
缓缓地坐于少年身旁,幽幽叹道:“小哥哥,你不想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怜怜,可怜的怜。名门世家的掌上明珠,爹疼娘爱……”
“小哥哥,我长得美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别的人。”
“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喜欢与不喜欢一样。”
“你要我吗?”
“不!我要知道我是谁。”
天哑地聋,万籁俱寂,山河一片漆黑,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少女怔怔地站起来,向谷外走去,她要回家了。她是个逃家的姑娘,逃家的姑娘多半伤心。她伤心了,她想念了那个叫做“家”的暖巢。
一步。
一步。
身后少后那急切而又不知所措的喊声,她并没有听到。
“篷门今始为君开,愿君青天碧海心。”她喃喃而去。还有句什么喊声,她没听到——
封龙山脚,水肥土美。
井径关雄峙山腰,蜿蜒城墙,连绵百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关下滹河东流,涟漪泛翠,鱼翔浅底,龟卧金沙。两岸梯田错落,宜稻宜谷,亦稼亦收。
石头种下也流蜜。
枯木入上能开花。
此番不同了。十六年前,这里原本是封龙庄庄主江湖人称“太岳飞龙”大侠封啸天的基业,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康乐祥和,连年有余。
封庄主封啸天堪称怪人。先皇崩后不久,一个大雪后的早晨,举家迁来此地,点指为界,凡视线内山林河田全部买下。
庄稼人视土地为命根子。
一垄薄田往往会闹出人命——
让这些人卖出田产,岂是易事,尤其个中不乏殷实之家,粮钱富足,卖因何为?
封龙庄主并没有费口舌,甚至他的仆从们也没有费口舌。他们知道,口舌不是最好的东西。
最好的东西是白银。
比白银还好的东西是黄金。
足赤的黄金。
十金一亩田,百银一亩山,在封龙庄主的华车轮前,交契领金。
于是,这里在一天内成了封龙山庄。
山庄也是庄。
山庄建成了。这座封龙山庄果然与众不同:东西南北四门,门后屋宇八进,磨砖对缝,漆金描银,雕梁画栋,蓝瓦红墙,居中一座阁楼。
院外挖土凿河,碧水环绕,四门外各起汉白玉石桥五座,一大四小,井然而列。
山庄建成之日,一位饱学宿儒驴载而过,里许外慌得滚下驴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好久才战兢兢的站立起来,一连道:“怪哉!怪哉!”策驴直向府衙而去。
第二天,府行里冲出一位五百里加急差役飞驰在通返京都的官道上。
据说:差役身后的包袱里是饱学宿儒与那位当知府的高足,秉烛夜书,惶恐而成的御前奏折。
第三天。
第四天。
一直到十八年前那个大雪飘飞的日子。就象封龙庄主来时那样干脆,封龙山庄的主仆们一齐消失了。
庄还在,片瓦不少。
非但不少,还多出了丛丛荆棘,只只雀巢,洞洞狐穴和虽然行不见但能听得到的种种神秘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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