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海防住笑面人的一记钉锥,这本是陈玉琴的提点。可陈玉琴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会这么快,后边他根本无暇插嘴,就已经变成公羊海杀死笑面人,回身解下小宝儿。
陈玉琴不知小宝儿是生是死,战战兢兢地看着。只见公羊海解下小宝儿,右手无力,便将他放在膝头,左手印在他胸口。好一会,才用左手再把小宝儿揽住。陈玉琴以为他要抱着小宝儿站起来,哪知公羊海却窝下腰,一头撞在地上。陈玉琴吃了一惊,公羊海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是一下下地把头往地上撞。陈玉琴眼看着血已和着泥,糊了他满脸,可是也说不出话来,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过了好一会,公羊海才站起身。他把小宝儿放在地上,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然后一步步走向英雄树。树上的笑面人低头垂手,一动不动。公羊海来到他身前,一掌拍向他胸口,笑面人僵硬的身子向上一震。公羊海一掌接一掌地拍了下去。笑面人的眼鼻口耳都震出血来,胸膛血肉模糊,可是公羊海只是打啊、打啊。打着打着,公羊海终于能出声了,啊啊的,又哑又粗,好像有什么鬼怪附在他身上一般。忽然咯嚓一声,英雄树应掌自断剑插入处轰然而断。
陈玉琴终于忍不住唤道:大哥!公羊海回过头来,一张脸上点点滴滴全是血迹,可是从眼下到颔下,两边各有一道白痕。那是他的眼泪冲刷出来的。
从小宝儿惨叫的时候,戏堂里就有人察觉,只是这事发生得实在太快,待人们陆续赶到时,一切都已结束了。英雄树倒了,黑衣人和笑面人死了,小宝儿也死了,陈玉琴趴在地上,公羊海垂头而立,地上一滩一滩尽是血。陈家村村民哪见过这些,一个一个呆在当堂,全傻了。
忽然人群一分,村长延福翁跌跌撞撞地抢了出来,一见断成两截的英雄树,先是一呆,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咧开嘴,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谁把英雄树给砍倒了啊,风水先生说它气贯日月,引福纳瑞,能保陈家村人丁兴旺,福泽绵延这是哪个天杀的呦,老天有眼,让他不得好死啊!陈玉琴已给人扶上椅子,听他说得不堪,连忙过来,低声道:二爷爷,公羊大哥被人害了儿子,才失手打断英雄树的,您老别说这些了延福翁把鼻涕一抹,叫道:我不管,我偏要说!是咱陈家村的人,见他可怜救了他。他可好,不光不知恩图报,还杀人!还砍断英雄树天哪,英雄树一断,吉兆变凶兆,陈家村有难了!列祖列宗啊,后辈无能啊
那边公羊海听了他的话,沉声道:兄弟,你回家去把我的包裹拿来,好么?陈玉琴一呆,心知公羊海要走,心中难过也不知说什么,只得让本家一个兄弟推他回家。
延福翁却不依不饶:你就这样走了么!你想得倒美却见公羊海来到笑面人尸身前,拔出断剑,削去英雄树的一块树皮,蘸着血在树白上写道:杀人者保平公羊海。再回身一剑,割下笑面人头颅,抓了发髻提在手里,往村民这边走来。村民吓得轰地散开。公羊海来到黑衣人尸身旁,也一样割下头来,将两个发髻绑在一处,手里提了,一言不发地再来到小宝儿尸身旁,脱下外衣包了,背在背上,然后站在那里,呆呆出神。
不一刻,陈玉琴回来了,膝上放着公羊海的包裹。公羊海解开包裹,撕了件换洗的衣服草草包扎了伤口,拿出几锭大银。一锭给了陈玉琴,剩下的抛给延福翁,起身说道:在下公羊海,西北保平镖局总镖头,今日路经贵地,遇强人劫镖,不得已动手害了性命。此事与诸位无关,多有打扰,在下这便到衙门去销案。损害村中财物,万分抱歉。身上所带银两实不足补偿,日后在下自当重礼赔罪。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村民都不敢拦他,只有陈玉琴一人奋力跟着。公羊海受着伤,走不快,陈玉琴跟着跟着就到了村口。公羊海这才回头:兄弟,你回去吧。陈玉琴身子一震,眼圈立时红了:大哥公羊海道:我没事,你放心。陈玉琴垂首不语,忽然想起件事,在怀中一摸,掏出本小册子来,递给公羊海:大哥,送你。
公羊海接过来一翻,只见小册子里尽是些画。打开第一页,画的是一人抬步欲行,旁边一行小字写道:四肢百骸,合而为人。欲举步则必先抬手,欲抬手则必先动肩公羊海见了,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现在脑子糊涂,一时竟懵住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