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成儿,娘明对你说了,这条路你一辈子也休想奔到头儿!你莫非不知现今国家朝廷中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吗?就算有人扶持,侥幸混了个一官半职的,比起人家那世代王公士族之家,你也是白日做梦啊!成儿,咱家亏了李娘娘这些年的提携,终于能吃饱穿暖,这已是前世积下的大德大福了。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道理总该比我懂得多。若只为了自己的痴心,祸及家门事小,一旦连累了娘娘、太子和公主,咱周家岂不是恩将仇报了吗?”“娘,天下哪有奔不到头的路?娘,儿子今天的话不是轻易出口的,儿子今天向娘发下誓愿:一定要实现汗马封将的男儿大志!非上品爵禄决不罢休!非功勋赫赫也决不会轻言娶公主为妻!如此,又怎么会连累到娘娘和公主呢?”秀月痛心如绞:“天哪!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自幼生长在宫苑的贺公主,天性中更渴望外面那个自由的天下。
在她的记忆中,外面的天浩无边际,无拘无束。从童年开始到年及弱冠以来,她便开始常常梦见自己飞出皇宫,和翰成哥在绿野山林自由地奔跑,在清碧的大河里游,在天上飞翔……在她的心目中,父皇只是皇宫后妃和王公大臣的最高神祇,翰成哥却是外面那个更广袤神秘世界的主宰。他是高入云端的大山和无边的森林,是天空和田野,是奔涌的河流和满崖满壑的野槐花,密密的苇丛,大片的荞麦花,红满山岩的杜鹃,是凫雁、蝈蝈、蜜蜂、蝴蝶和树头的知了,是乡间农舍的青梅红枣,是宫中无法得见的自然万物。
皇宫尽管很大,其实她能去的地方很少。除了太后和母妃的两处宫殿在左右跟随陪伴下可以自由出入之外,她甚至连两位同胞皇兄的寝宫也不能随意进出的。
因而,她越发感觉皇宫的无趣、世外的自由了。
她无法忘却,儿时奶娘每次带着自己离开乡下时,翰成哥总是在车后飞跑追赶的情形。渐渐地,她开始生出一种不安:是她夺走了翰成哥的母爱,是皇宫锁住了她的梦想和渴盼。
这次出宫,她总算冲破数年的压抑和矜持。只是没有料到,竟是越发的失魂落魄了。
在宫中待了几天,贺公主再也无法抑制痛苦的思念,再次悄悄跑出宫去。不料,连着几次出宫都没能寻到翰成哥,每次周家的人都说他出门了。问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却说不大清楚。
她既不敢多问,也不敢在外久留,每次都怅然而归。末了再也忍不住,趁娘娘不在跟前,低声询问:“奶娘,翰成哥不在京城?他去了哪里?”奶娘看了公主一眼:“你私自出宫了?怎么知道他不在京里?看我不告诉娘娘去!”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伏在奶娘跟前撒娇道:“奶娘一向最疼我了!我才不信奶娘会告诉娘娘。奶娘,你快告诉我,哥哥去了哪里?”奶娘一边低头绣着活儿,一边淡淡地说:“和人结伴远游去了。”“去了哪里?多久回来啊?”“谁知道呢!一个乡下的野孩子,走就走了,回就回了。哪里像公主、太子出门,天下百姓万民瞻仰,想藏也藏不住。”公主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奶娘,成哥哥走时有没有留下书信什么的?”奶娘眯着眼,在花绷子上比了比彩线,眼也不抬地说:“谁知道呢?就是有,他自己也该交代人送来了吧。”公主听了半晌不语。
奶娘见公主那模样,一时有些心疼,想劝她几句,却又不得不让自己狠下心来,决定在她面前从此再不提翰成一个字。
虽这般打定了主意,可是眼见贺公主一天天愁容不展的模样,心内实在后悔:当初若不让他们兄妹相识相见,哪里会生出今天这是非?如今两个冤家都这般痴迷不悟,竟连人人都清楚分明是一条走不通的道也看不透了。
公主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翰成哥突然不辞而别?她接连又出宫了两次,翰成哥仍旧音讯杳无。又见每次在奶娘跟前再提及翰成哥时,奶娘总是懒懒的不肯多说,心下便已猜出了七八分。她料想,肯定是翰成哥告知了奶娘实情,奶娘逼他回山城老家去了。一时又恨自己怎么早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决定立马回山城一趟。
“奶娘,我想回山城的老家一趟。”公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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