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115)

2025-10-09 评论


    众兄弟们也不客气,有的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包子,有的只是一个劲儿咚咚地灌酒。也有的呆呆地立在那里不吃也不喝,久久地望着人众、天空,凝视着远处笼罩于浓云冷雨之下的太室、少室山峰。也许,他们正在心中默默地向远方的白发父母和妻儿、亲友诀别吧?

    胡狼哥咚咚地灌下一大海碗的高梁老酒,用袖子把嘴巴一抹拉,目光亮亮地朝围观的人群瞅了瞅,眼中有似泪非泪的光在闪烁。最后,他抱着那硕大的老拳朝四周拱了拱,高声喊:“兄弟们,来世再相聚啦!”

    跟着就有几位俘虏抱拳应道:“大哥,来世再聚!”

    “好哇——!”人群中有人叫喊。

    监斩官和刽子手因私下都接了重金,便有意地磨蹭着开斩的时间。而且,有意将胡狼哥等推开,先从后面拽出了几个士兵拉到刑台边。

    斩杀终于在人们焦心的等待里开始了——

    刽子手是驻军专意请来的两三个几代相传、专一以此为业的人——只见他们头包红巾,身着血红布褂,半袒着一只膀子,生得虎背熊腰。手中是一把磨得闪亮耀眼的鬼头大刀。那刀让人看了,直觉得自己那脖子也痒乎乎地难受。

    斩杀开始了!原来,那砍头的动作并非人们通常想象的那样,抡圆了刀,然后再朝人犯的后脖子上“咔嚓”一声砍下去的,这是是一种很艺术、很专业的斩杀技艺。在这方古老的土地上,它不知已流传有多少朝代了。

    这种杀人法是借用了巧劲儿的一种杀人法。刽子手手中的那把大刀,在出手前原是先紧紧地贴着背肘反握在那里的。一待监斩官传令,开斩那时,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他手中的大刀随着他把胳臂向前那么很利落地一弯曲的同时,眨眼功夫,也不听有什么咔嚓之声,也不见他举刀,就有一颗离了膀子的人头,咕噜噜、闷塌塌地跌翻到了地面上。

    一团红云似的血柱儿冲天喷去。

    刽子手手上那明晃晃大刀刀刃上,便沾了几点花瓣样的星星之红……

    绝活儿!

    有人又在叫好!

    灰暗的天空中,细碎的冷雨渐渐地稠密、紧迫起来。清亮的冷雨将刀刃上的温热和地面上的浓红混绞在一起,然后再渐渐地稀释开来。恰如一瓢冷水浇在火红的烙铁上一样,开始有一股子连一股子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随着纷纷四溅的冷雨扑散开来,扑向所有等待死亡、观赏死亡或执行死亡者的嗅觉里。

    地面上那些已经没有意义的头颅们,一如那天上的雨或地上的血一样,渐渐地稠密起来。

    斩杀者把这些猎物每十个串成一组。因而,在每砍掉十颗人头之后,就会走过来两位面无表情的监斩官,从落地的第一颗头查起,每颗人头、每颗人头地再分别打量一番,验明正身。在监斩官的眼中,宰杀这些同类的生命也不过像屠夫们宰鸡杀猪一般,是很平常的本份罢了。

    雪如毕竟不像大哥,在生死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儿时,他好几次都想跟着大哥出趟镖长长见识。大哥因有两个弟弟都是没成人便夭亡了,只这一个同胞兄弟,平日里格外亲爱,岂肯让他跟着自己冒生死之险?虽逼着他学些武功,也不过是为了让他遇到万一时不致束手待毙的,从未目睹过这等惨烈的血腥场面。此时,他眼睁睁地看着平日活蹦乱跳地百十号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地人头落地却无计可施。如果不是杜老大紧紧地抓住他的一只膀子,恐怕雪如早已控制不住要发作出来啦!

    他只觉着自己那五脏六腑仿如被火烧着一般,腹内翻江倒海地滚着,几次都要把肠胃给翻出来,却又被意志拚命地强压了下去。但那眼眶里的泪水却是无法控制的——在惊奇观望的攘攘人众中,只有他一人在悄无声息地独自泗泪迸溅!杜老大也不转脸,低声道:“你这样子!怎么能干大事?!”转而对左右的人说:“扶你二爷回家!”

    雪如推开了左右,他执意要看看:这些活生生的面孔、这些熟悉的年轻生命,是怎样被同类屠杀的?他更放心不下的是胡狼哥——不知他能否在这屠刀之下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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