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菲一路兀自陶醉着,不觉已赶到了寺外的山口。她发现,越靠近山寺,山间参天的古树就越多,林子也越显得茂密茏葱,环境也越幽静,而四处山涧沟壑的树木野草也就越显得绿浓叶稠。文菲想:这或许是古寺灵气使然?
在寺院山门外的一大块空地上,已整整齐齐地站了一些同样灰布僧衣的沙弥,见雪如等人来到,不约而同地行起了佛家礼欢迎客人。
众人跟着几个像是专门负责接待的僧人,上了台阶又跨过高高的山门门槛,顺着大甬道往里走。一路之上,只见两旁的小马道和各大殿前的平台上也站着不少的僧人,各自都在做着演武前的准备。
这时,大伙先分成两路:雪如和薛营长等驻军长官到妙兴的议事厅商议演武事宜;纯表哥和文菲等人到后面的少林学堂检查教学情况。约定上午十时演武正式开始时,大家再来在妙兴的客房聚齐。
寺里的当家和尚派了两个机灵的小沙弥,专门负责照应纯表哥他们几人。文菲见那个年龄小点儿的沙弥,生得虎头虎脑、明眸皓齿的模样,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却十分懂得谦恭礼仪,像个小大人似的,便好奇地问他今年几岁了、家在哪儿、有没有父母、为什么要出家、法号是什么等等。
这个小沙弥灵俐地说,他今年十三了,七岁上出的家。俗家就在山城,家中父母双亡,也没有什么近亲了,师父赐法号释常明。又说师父规定,平时除了练功、念经和做杂务以外,天天还要到寺里的学堂跟着念书识字。如今已念了好几册国文、算术和历史,临完了好几本的贴子。
众人来到一处十分幽静的偏殿,只见此处几篷翠竹、一圃迎春,整个小院落里,到处都是绿荫森森的。有着雕花窗棂的禅房已被临时改成了学堂,学生们正在里面齐声朗诵着一首李白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大伙站在课堂外面听了一会儿,才走到课堂里面,坐在后面的置上听老师逐句讲解课文。之后,又检查了老师的备课情况、学生作业等。这些学生里面,成绩占前几名的竟都是寺里的小沙弥。其中,给众人带路的这个释常明,门门功课都是前三名。
出了学堂,小沙弥释常明按妙兴和杜长官吩咐的,把文菲领到了后面的白衣殿来,找妙秋师父进香上供——昨天妙兴就派人到后山通知了她,让她今儿一早从初祖庵赶过来,专门负责接待女宾的。
文菲独自跟着小沙弥释常明来到白衣殿见过了女尼妙秋。文菲见她有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的慈眉善目。虽是灰布僧衣,脸上却依旧可见年轻时的动人风韵。她身边跟着两个身材瘦小的小徒,文菲听见妙秋唤她们体净、体清的,心想:这大约是两个小尼的法号。
妙秋迎着文菲进了殿,令体净、体清为女施主看座、上茶。入寺随佛,文菲先拜过了观音菩萨,行了修行居士的礼,尔后将事先预备下的二十块大洋、一匹平民工厂自己织染的灰洋布,布施给了妙秋。妙秋在禅堂的香案上击了三下钟磬,表示受领。
拜完佛,两人便坐在那里随意攀谈开来。因相互都感到了气质和出身的相近,所以,谈起话来十分投机。当文菲问及妙秋何故出家时,她也不避讳:原来,这妙秋本系宦门小姐,和一个自小相识的画匠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可是,家中硬是逼她另嫁一个将门之子。当发现她竟与一个穷画匠私订终身后,使尽了种种手段拆散他们,最后不惜合伙设计,把她的恋人害死在了大牢之中!她知道真相后愤然出家,就到少林寺初祖庵削发为尼了。
文菲不禁被妙秋这一段凄美的故事深深地攫住了心,一时竟泪眼婆娑起来。这样,她们虽无更多的言语,却一下子产生了心灵的碰撞。这是那种无须记起、但也决不会忘却的一段友谊,是执手相看泪眼的无语凝咽,更是一种心灵与心灵的交融。
妙秋带着文菲出门,信步来到千佛殿前,看到乾隆亲手撰书的一副楹联:“山色溪声涵静照,喜园乐树绕灵台。”文菲正欣赏着那两行字,转脸见雪如和寺里的妙兴等众位当家和尚,带着几个军官和纯表哥他们,一路指指点点地朝这里走过来。文菲见雪如那步履高扬、英姿飒爽的样子,禁不住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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