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154)

2025-10-09 评论


    杜老大听了,沉默了半晌,长叹一声道:“既然你说到这里,我也无可奈何了。不过你可得清楚:像那吴家,不仅家族庞大,家势雄厚,而且上结官府,下交兵匪。手下有人有枪不说,两个胞弟现在外面也混得很有头脸。你也知道,杜、吴两家,从上一代起,就开始有些嫌忌了。吴家又是极重脸面人家,岂会轻易放他家的节妇公开再嫁?而且,再嫁的竟还是咱们老杜家?我担心的是,如今咱家的情形也不比往日了——翰昌走了,老樊败了。无根无底的,他吴家一旦撕了面子,要毁你一介小小一个书生,可是易如反掌的事啊!”

    “当然!毁我杜老二易,可毁你杜老大难啊!小弟来和大哥商量这事儿,就是想仗着大哥这座山。只求大哥为小弟作主谋划,成全此事。”雪如道。

    杜老大叹了一口气:“你也先别捋摸我,我先托人打听打听吧——摸摸吴家的意思,人家是否同意放人。若是吴家不同意,崔家能同意这门亲事也好说;若是崔、吴两家都要崔小姐立志守节,你就别痴心妄想这好事啦!”

    雪如抱拳拱手:“小弟全仰仗大哥成全啦!”

    杜老大虽然心内老大不同意雪如和文菲的婚事,却也不忍太拂了他的心愿:兄弟眼见已经三十岁的人啦!一直不肯定亲,原来,平生也就为了这么一个心愿……自己这个当大哥的,纵然一百个不乐意他娶一个寡妇回来,却也少不得仍要思谋着托谁去崔家门上求亲?若崔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吴家那边就是不愿意,也不好硬说什么──因为崔家小姐在吴家并未曾留下一男半女。何况这会儿的民国新法也是支持寡妇再嫁的。

    另外,杜老大过去也听说过文菲那个女子的。心下也承认,她的知人确是个知书达懂礼的好女子。若单单对崔家小姐本人的人品才学评价上,他觉得自己也说不出什么二话来。而且既然二弟的心意已定,他自己就是执意不同意,也没有办法阻挡住他的事。毕竟兄弟大了,翅膀也硬了。若是硬挡着,不仅于事无补,只怕最后连兄弟情分也要伤及的。而且他心里也明白,男女之间的这点子事儿,一个人若是拿定主意硬要喜欢一个人,那是任凭什么也难撕扯得开的可是八匹骡子也拉不回头来的。

    崔太太见杜家派了山城有名气的付老财和郜老爷两人,携了大礼,郑重地来到家里为杜雪如提媒时,倒也不觉意外。

    从那年年下见过雪如以后,心下倒也中意。后来,私下也曾试探过女儿两次,心内更有了数儿。她觉得,雪如的人品和才貌也足以也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只是一时心下还仍有些犹豫和顾虑——吴家那边,这些年来情分一直不薄,无论大小事都是处处关照细微。如今,若是不经人家知道就自作主张聘了人家的媳妇,只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虽说女儿这两年里一直在娘家住,那也不过是吴家的厚道罢了。

    想到此,她便答复媒人说,过两天和女儿商议一下再给两位媒老爷准信儿,一边就派外甥玉纯去吴家探探口气。

    玉纯曾和吴家大哥打过好几回的交道,虽知吴拔贡为人心智高深,稳健不露,可毕竟也算是开明知礼之人。心想,他应该不会太干涉守寡多年又年轻无后的弟媳妇改嫁的。受舅母之托的玉纯,挑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两个家人,打马携礼来到了吴家坪。吴拔贡见是亲家表少爷申玉纯来到,忙让到内客堂,令人上茶上点招待。一面就寻问了亲家太太和姑太太的好,又叙了些家常的闲话等。

    说起表妹文菲的事,玉纯也不犹豫、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地就把自己的来意端了出来。

    听了此话,拔贡那手中的茶碗便有些微微地晃动起来。一张修饰得很优雅的脸变得粗糙起来,他镇静着声音问:“哦?是这样的……”

    他沉吟了片刻,稍稍啜了口茶,尔后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缠枝五彩盖碗,转脸问道:“请问申少爷,求亲者是哪家望门的公子?保媒者又系何人?”

    玉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杜雪如的名字。

    不想,拔贡一听到杜雪如三字,把个惯常的温雅和肃重一扫而光。只见他脸色蓦地一沉,“铛啷”一声放下五彩盖碗,冷笑一声道:“哼!这位新贵回到山城以后,口口声声倡女权、兴新政、办女校,原来只不过是为他的诲淫诲盗遮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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