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纯娘一边拉着手儿看不够、亲不够地,心里却有些酸酸地起来。她清楚,自己的独生儿子至今不肯娶亲,正多是为着他这个表妹的缘故呵!遂想起去年,婚事一直耽搁到了这会儿。春上,寡居的侄女竟被知县老爷亲自带着人马,光明堂皇地登门拜请为国民学校的女先生!山城人知道此事后,一时传得又风光又体面的。看来,这会儿天下的规矩果真和往年不同了。她的心随之便有所动了,于是私下和玉纯父亲商议后来,愿意再托托人去提提亲。可是,当她时向儿子露出想要托人去提媒的口风时,儿子却沉着脸半晌也没有说话。末了才撂下一句:“可惜——正月十五贴门神,晚半个月了。人家早有人家了!”
玉纯娘心里“格登”一沉,忙又问男家是谁?谁保的媒?是多早晚的事儿?
玉纯沉默了半晌他也不言语,最后才叹了叹气道:“你想会是什么人家?她看上的人家,自然是既有学问又有本事、人品家势都是一等一的!”。
玉纯娘更是懊悔不迭了。
文菲和小弟文茂,倒从来都不计较老一辈儿之间的是非恩怨,一进门就把个老姑叫得脆生生、甜丝丝的。玉纯娘拉住侄女的手,禁不住心下后悔,若不是自己一错再错的,恐怕这会儿孙子都会叫奶奶啦!更为儿子心下难受——直到年前,自己好说歹说,流泪乞求地,他个犟驴总算勉强应下了一门并不大如意的亲事。
玉纯这里呢,平素性情虽也是干脆利索之人,格外细心,又总是肯替人着想。可明知两家老人一向不睦,怕怕事情成不了,反倒更伤了表妹的心,故而,虽有对表妹的一点私心,却从未敢有过稍微的敢有过半点的表露。及至后来,觉出舅妈和母亲两人都心有所动时,表妹却已经是心中有人了。加上雪如是自己的至交挚友,又方方面面都强似自己,他更不敢存半点私心了,于是便一心玉成他们二人。
他想:这大约就是佛所说的“因缘”吧?大凡人世万物,姻缘也罢,相知相遇也好,还有亲仇恩怨、成败得失等等,无不有“因缘”二字在里面主宰着。不然,为何自己和表妹从小青梅竹马却至今无缘无份?而雪如和她两个人却是一见钟情、两心相许呢?
*扁食——即饺子。
初三那天,雪如和文菲悄悄约下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在文菲家门外不远的那棵老柿树下聚齐,带着小弟文茂一齐出门看灯。
节日的日子,过得好像比平素要快得多,一眨眼就到了十五元宵节。因年前夏秋两季收成都不错,年头里头又连着下了几场的大雪。临到节日的这些天,雪早早地开化,反倒是天光地净、晴天好日头的温暖天气了——分明很是预兆着,今年又又是一个很不错的年景。
年前,雪如就令宣传处早早地发布了公告:凡县城四关的大户人家和临街的店铺,今年都要捐灯参赛;下面的各村镇也要出“故事”、闹花灯。并在告示中公布了:今年哪家出的灯新奇,哪盏灯引得观看的百姓说好,哪个村镇的故事精彩,县署要对其专门奖励的。由县署和四关的士绅名人共同评出状元一名、榜眼两名、探花五名。到时候,由县署的官员和士绅,敲着锣鼓、吹着喇叭,把金字大匾亲自送到那得了名次的人家门上。
多年不遇这等热闹事了,又逢上这样的好年景,谁肯放过这等又露脸又凑趣的机会?一般人家倒也不在乎这点子花费,大户人家更乐意凑这份儿热闹了。慢说是官府下令赛灯了,就算往年年景好、自家有了兴头时,还要或大或小地扎它个把儿灯聚聚人、开开心,寻寻乐子呢!更何况,这回若是上点儿心思,果真能把那灯儿扎得好、扎得奇的,说不定还真能光彩一番、斗个名次呢!到时候,再能让县里的父母官敲锣打鼓地,把镌着金字的大匾送到自家门上,岂不更是得了彩头和荣耀么?
因此,那布告刚一贴出来,好些店家和大户便开始跃跃欲试起来,慌慌忙忙地一早就开始准备起来,倒把个过年的事放在其次了——纷纷私下里四处打听,想方设法聘请各处扎灯的高手巧匠,派人出门采买各色扎灯用的花纸、彩绸和竹篾、洋蜡等,聘请操练舞狮、耍龙、踩高跷的师傅和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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