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126)

2025-10-09 评论


    少罗嗦!陆过怒吼一声,竟涌力将仁义弓开满,眼中盯着那骑微露红衫的背影,手指一松,金弦翁然震得他浑身颤抖,那抹黑翎似乎还在金色的风中微微飘摆了一下,只瞬间匈奴骑手的背影便顿了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红衫少女轻灵地长身而起,翻到鞍上,向南驰回。余下的匈奴士兵勒住马怒骂,似乎忌惮陆过的弓法,也没有追。

    陆过这时才觉双臂酸涨,早已余力用尽。右臂上被匈奴冷箭擦破的伤口静静地淌着鲜血,浸透战袍。他慢慢勒住缰绳,将胳膊揣到衣襟里。李怒停马在他面前,擦拭着嘴角边的血迹,笑道:多谢了。

    不陆过有点口吃地道,他觉得自己定是痛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李怒的眸子仍是转得快活,你的弓法极好,可惜马太慢了。她抬了抬下巴,道,回去吧。

    迎面黑压压一票人马狂奔而来,领头的竟是胡老伯。众人见他们平安无事,都松了口气,相问之下才知道,过马河以北最近多了百多匈奴盘踞,首当其冲的是吕家,胡老伯得了探报,领着几个牧场的六十多个伙计赶来援手。众人议论纷纷,胡老伯望着陆过揣在怀里的手臂,狠狠点了点头。

    日头渐沉,此处不可久留,牧民们帮着吕家拆去帐篷,治疗伤患,掩埋尸体,拖着辎重向南回撤,途中回合了吕家的马群,天黑后在河边扎营。陆过取水擦清伤口,原本不深的口子,因为用力过度,崩得血肉模糊,更不用说精疲力竭,眼睛也睁不开了,才睡了一会儿,便觉有人踢动自己身体。

    吃了饭再睡!李怒托着晚饭进来道。

    累坏了吧?吕彤道,到底不比我们草原上铁打的汉子。

    陆过坐起身来,旁边已坐了一屋子的人。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双眼放光,盯着仁义弓猛看。

    你就是小伍子了?陆过笑问。

    那孩子红着脸一笑,钻到吕彤的怀里。

    吕彤道:将军,今天要不是多亏了你,且不知会死多少人,我还没道声谢,你怎么可以倒头就睡?

    陆过笑道:匈奴不料我们设伏,原是我们捡了个便宜,今后再不能如此行险。

    吕彤道:用不着啦,我想好了,我牧场里的马,就照五两一匹的价钱卖给朝廷,自己回县城宅子里住。匈奴一天不灭,我等一日不得安生,何必计较几千两银子?

    胡老伯道:你这老鬼,为什么要抢了我的话说?陆将军,我胡某人别的没有,好马倒有千匹,远比这老鬼的马壮,朝廷打仗且牵了我的马去用。

    陆过笑道:两位,六两的价钱是议好了的,不要客气。两位都是重气节的英豪,陆某在此多谢了。他起身一揖到地,被吕彤伸手拦住。

    其它牧民也道:既然胡、李、吕三家都答应献马,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们小本经营,比不得他们大户。将军说战后朝廷会归还马匹的银两,可是当真?

    吕彤道:各位,我虽然是个粗汉,却也是生意人。我做这笔买卖,不为别的陆将军说的话,我信得过。他豁出自己性命不要,飞箭先来救我,我吕彤瞧得清楚。这样的汉子,难道不是诚信之人么?

    众人都在喝彩,陆过不料这么快就大事商定,兴高采烈地喝了几杯,闹到夜半实在难以支持。牧民们尽兴而归,扯开嗓子围着篝火歌唱。吕彤和胡老伯还在抬杠,气哼哼道:你家的母马拐了我的马,生的良驹都被你占去,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嘿嘿,胡老伯脸上泛着红光,不提这个也罢,你儿子拐了我大闺女做了媳妇,我却说什么没有!小伍子,外公家里大,回去跟外公住,你黑子哥哥等着你去玩呢!

    李怒扑哧一笑,赶了两个老头出去,在外边静静替陆过放下帘子。篝火被隔在外面,帐篷里又是一暗,李师瞪大眼睛仰面朝天躺着。陆过透了口气慢慢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杀人。

    李师默默眨了会儿眼睛,在欢快的歌声中翻了个身,我也是。

    此后一个月里,陆过、李师连同胡、吕两家的东主伙计四处奔走,劝说牧民献马参战。八月头上,各处牧场便陆续回撤至白羊府内,将马匹交入白羊牧苑,陆过命同来的参事调了人,把牧民所献逐一登记在册,除去种马、马驹等,最后陆过在白羊征得的战马共有两万五千多匹。剩下的,只是银两这一件事了。陆过抽空关上门,独自取出皇帝的密旨,解开明黄的油缎套子,里面先落出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字迹端正,却浸透冷然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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