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19)

2025-10-09 评论


    成亲王怒道:混账东西,不知道围场肃清,只有皇上在里面么?

    原是这么问他,回道是太后恩准他入围,现在知道皇上在,已经领人退出去了。

    皇帝脸上的肌肉在不自觉地抽搐,英俊的面庞变得异常狰狞,都不准动!皇帝冷声道,夺过吉祥手中的箭壶,大喝一声,策马向前飞奔。扑面而来的风刺得他眼睛灼热发痛,前面已经隐约见到杜闵着明黄战袍的身影,也不顾林子里的树枝擦破手臂,从后面擎出三支羽翎,张弓向杜闵就射。

    黑翎破风,势如破竹,却有三支利箭追得更快,流星般在皇帝面前一闪,前面传来叮的清脆一声,六支长箭绞在一起,落在草地上。杜闵似乎听见声响,还回了回头,一会儿就走得看不见了。

    皇帝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弓,盯着前方,浑身都在发抖。

    奴婢情急之下射落皇上的箭,辟邪从后面策马赶来,滚下马鞍道,皇上恕奴婢万死之罪。

    皇帝早已凶神恶煞,低头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辟邪,手背上的青筋随着颤抖节节暴起,突然怒吼一声,从马上跃下,将辟邪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恶声吼道:你竟敢阻我!

    辟邪岂敢反抗,在皇帝越收越紧的双手之中渐渐全身无力,脸涨得通红,只有双目仍十分清醒,拼尽全力对着皇帝咬牙切齿的脸忽而婉转一笑。

    皇帝全身的血液正汹涌奔上脑中,见辟邪仍在微笑,突然觉得一股凛冽的凉意从四周的空气中窜出,像毒蛇长信般紧锁住自己的心脏,令他浑身一悸,这才有些恢复了理智,慢慢松开了手,顿时眼前发黑,连辟邪的脸也变得迷迷蒙蒙。皇帝翻过身,仰躺在地上,兀自喘息不休。阳光透入林子里,刺得他睁不开眼,两匹战马在主人们身边倘徉,四处早已没有喊杀声,连鸟儿也开始婉转地唱了起来,仿佛若大天地间都是如此安逸祥和,只有自己体内的杀意在翻江倒海。随之听见辟邪爬起来,跪在自己身边,好像仍不能开口说话,不由扭头对他笑道:你怎么样?

    辟邪的雪白头颈上清清楚楚印着几条鲜红的手印,挣扎了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原来就是中暑了,现在更觉得头晕脑涨。话虽如此,却捂着胸口瘫倒在皇帝身边。

    两人仰望蓝天,白云高悬,岿然不动,林中青草拂面,清香沁人。

    皇帝突然失笑出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辟邪精疲力竭,懒洋洋地道:是。

    皇帝道: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已射死了杜闵。

    辟邪道:就算奴婢没有拦住皇上,皇上也射不杀他。

    胡说八道,这三箭离弦,他还会有不死的道理?

    本来没有,不过雷奇峰正在他身边,别说三箭,就是万箭齐发,雷奇峰也能护得他周全。

    无论是不是能杀他,这三箭一射出,我就后悔了。

    辟邪闻言不禁扑地一笑。

    皇帝却道:不错,现在他强我弱,四个亲王这次朝见如此耀武扬威,就是要我忍隐不住,率先发难,他们就能有口舌起兵废了我。好在有你三支快箭,不然这个祸就闯大了。

    辟邪微笑着望着皇帝,眼神里似乎在说:你也知道!

    皇帝忽然悠然叹了口气。辟邪,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肯听我说话。原来景仪在我未登基以前,两个人还能倾谈,惹恼了他还会拳脚相加,现在他见了我,也是跟别人一样,大声呵斥他一句,吓得跟什么似的,平时也是神情闪烁,没句真话。虽然你只陪我下了几个月棋,我倒觉得你像我兄弟一般地亲近。

    辟邪吓了一大跳,忙起来笑道:奴婢只是宫里的贱役,学的都是口是心非,阿谀奉承的一套,皇上这么说,就要奴婢的命了。

    只这一句话,就知道你和别人不同,其他人嘴里怎么敢自称口是心非,阿谀奉承?

    这是奴婢失言了。

    皇帝望着他大笑,翻身坐起来,道:现在想来你说的话果然不错,所谓任才俊,强亲兵,去藩政,敛税收,平四方的确有理。这次藩王朝觐,京城布防的就只有九门提督的两万人,实在是捉襟见肘,区区一百多个人从洪王营里出来,就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我都替他们脸红。四个亲王共有兵力二十八万,我这里却连哪个大将是自己人都不知道,就说宫里的侍卫,有多少是他们的亲信,这个皇城住着,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皇帝恶狠狠哼了一声,接着道,就算是我想提拔几个亲信,又有谁让人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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