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回道:奴婢已经看过内府供应库的缎子,大多是凉缎。本来凉缎是极好的,但是公主嫁到凉州去,陪嫁的缎子都是婆家原来的东西,未免有些不妥,奴婢这就想请旨,讨个主意。
太后点头道:这说的有理。国内能和凉缎媲美的只有寒州的丝绸,库里还有么?
库里倒还有一些,不过宫里不太使,花样子都已经陈旧,就算都拿出来,也不过一百匹左右,奴婢想着让寒州进贡一些来,又恐怕到时来的东西多带市井气味,与皇家身份不符。
这是正理,太后点头道,寒州的丝绸流在民间,哀家原来不喜欢,就是因为这个。
辟邪笑道:奴婢有个主意,只怕说出来太后怪罪。
怎么学的和你师傅一个口气,尽管说。
奴婢想着自己去寒州一趟,看看当地织造的品质如何,再打几百个花样子下去,让他们照着赶制,多半能赶上公主的婚期。
皇帝瞥了辟邪一眼,心里道:原来如此,嘴里却呵斥道:你又异想天开,无缘无故内臣出京,本来就是极麻烦的事,你要是在外面惹祸,死几百次也不够。
太后拦住皇帝道:这是什么话,哀家看着是个好主意,公主出阁还不算是大事么,关系朝廷的脸面,自然让宫里的人亲自走一趟好。
母后
太后笑道:妹妹们都在跟前,瞧皇帝急得什么似的。我知道皇帝舍不得辟邪走,怕没有人陪你下棋玩乐,我还不知道么?你和景仪不是玩得好好的,不过一两个月,有什么打紧?
皇帝对辟邪道:母后已经答应了,你还不谢恩。
辟邪跪下叩头,听太后道:只你一个出去,哀家也不放心,你的师弟康健在这里当差得体,你们一起去也有照应。在外面不要惹事,办完事就赶紧回京。
辟邪领旨退出,回到居养院,直奔驱恶的屋子。居养院一直是七宝太监的住所,人最多时还住了七个徒弟,天天吵吵闹闹,人声鼎沸。现在除了辟邪、驱恶还有辟邪的徒弟小顺子,再无他人,辟邪住西厢房,驱恶就在东厢,正房还是按七宝太监在时的原样,天天有人打扫。
小顺子正从驱恶屋里奔出来,手里拿着药方子,一把被辟邪抓住,回道:太医说了,五师伯的伤不碍事,就是两条腿断了,养几个月,也会好的。
快去抓药吧。辟邪挥手放开他,自己进屋和太医打了声招呼。驱恶在床上听见了,勉强笑道:辟邪过来,陪我说话,才不会觉得痛。今天真是走霉运,不过回错一句话,就断了腿。
辟邪坐在驱恶的床边,握住他的手,道:师哥,太后打你不是因为你回错话。
驱恶笑道:是因为我姓颜?他望着辟邪沉痛的脸色,道:这不怪你,只是师哥的腿以后不中用啦,今后也不能再护着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辟邪点头,又在驱恶的耳边斩钉截铁地道,现在她打你,将来我会要她加倍偿还。
过了两天,皇帝的旨意下来,辟邪去司礼监、内务府领了各部文书、官牒,和康健、小顺子收拾行李。吉祥如意特地过来道别,把小合子留在居养院照顾驱恶。驱恶在床上还大声道:去吧去吧,等你回来,我就好了。
三人等出了宫,才换下太监服色。小顺子自从进宫之后,就没出过门,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指手画脚,大呼小叫。三人上了天刑大道,正想拐到隐环路的码头雇船,小顺子却又大声道:师傅师傅,你瞧那不是宗人府么?
康健笑道:没见过世面的小子,那哪里是宗人府,宗人府正堂在朱雀门里,那是宗人府囚牢罢了。
辟邪脸上的表情倒象是被利刃刺了一下,打了个寒噤,对小顺子道:那又如何,你能不能安分些。自己却又忍不住盯着门口的牌匾,宗人府三个大字正在朝阳下焕发出血红色的光芒来。
※※※
颜久十二岁,没事的时候,他就会数一遍面前的铁栏。宗人府囚室的铁栏,从东到西一共十二根,就象自己的年龄,从西到东一共十二根,永远也不会变,是不是就象自己的生命在十二岁时就会嘎然而止,再也不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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