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成沉默,巨斧切断长风,清脆地斩下伊次厥的头颅。
这便是上元九年定凉州一役。均成与颜王大胜后最终在努西阿河握手道别,两人远眺大河南北,对今后的路程无不了然于胸。唯一让均成吃惊的是阿纳,与颜久分别后,在马上悄然抹着眼睛。
你在干什么?均成问道,怎么哭了?
阿纳扁了扁嘴,惭愧无语。
为了那个孩子?均成惊讶道,那个孩子今后回来杀你的时候,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呢。
阿纳似乎没有为父亲的箴言所动,只是缠着谢伦零学写汉字,说要给颜久写信。直到阿纳的汉字汉语都炉火纯青的时候,这封信也没有写成,而颜久也从来没有只字片语的消息传来。
均成此后十七年再也没有渡过努西阿河,辗转纵横多年之后,屈射征服四方二十八国,草原几乎为其一统,均成也在庆熹二年称帝,从此之后,再无戎翟单于,取而代之的,便是屈射的均成大单于了。
至庆熹十年,均成的疆土已扩展到北方贺里伦边境一带,其时东方尚有斡陆,均成正亲自领兵征讨,而贺里伦人游牧不定,性格凶悍,经常放牧至屈射境内,一旦与屈射人兵戎相见,四处游牧的贺里伦人便蜂拥而至,十一岁以上男子都挽弓上阵,直战到最后一人。如此消耗分散屈射的兵力,渐渐成了均成的大患。而斡陆激战正酣,均成分身无术,北方征服贺里伦的战事,便交给了夺琦。
左屠耆王夺琦五月兴兵,至七月中便退出了贺里伦。均成闻讯,自然大惊。
为什么退兵?他问夺琦遣来的人。
左谷蠡王重伤,只怕不行了。
均成豁然起身,碰翻了手边的水盏,什么?
均成五十岁的时候,早年共同征战的朋友大多已去世,而夺琦与他并称屈射的雄师,却总能化险为夷。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死神的利斧终于有一天会落在他和夺琦头上。
将前方十万人悉数调回,转攻贺里伦。
父王。阿纳呼了一声。
谢伦零道:单于,只需三个月,斡陆就为大军攻下,此时撤回,岂不是前功尽弃?左谷蠡王还在世,现在就说报仇,不吉祥。
均成道:贺里伦人早成我大患,若我不取下它,留在身后总有后顾之忧。
谢伦零道:暂时消除贺里伦之患并非一定要动用大军。我愿意为单于做说客,使两国暂停干戈。
均成摇了摇头,不会的,贺里伦人的性子决不会投降息兵。
不试试怎么知道?谢伦零笑道。
谢伦零次日就启程了,而阿纳则奉命接管夺琦辖下大军,一旦谢伦零说降贺里伦不成,便立即提兵北上,不计死伤,必须攻陷贺里伦全境。
谢伦零去了十日,却带回了好消息:贺里伦愿臣服均成大单于足下,并将公主送往均成王帐和亲。无论是均成还是阿纳,都觉大出意外。相问之下,谢伦零总是笑眯眯用中原话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八月金秋,贺里伦已然下霜,清晨走出帐外,满眼都是白花花的,清冷的风能吹人一个寒战。阿纳立于帐外,在冷风里跺着脚,一地白霜溅湿了他的牛皮靴子,他伸着懒腰,向北边眺望。
贺里伦和亲的队伍正慢吞吞而来,如同深秋仍找不到洞穴的僵蛇。
啊,来了。身后夺琦笑道。
这两天他的身子似乎好了很多,有时能在奴婢的搀扶下出门走动。
阿纳心不在焉地点头,没有比这种事更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降国的公主不受屈射人的礼遇,贺里伦公主慈姜在一片寂静中下了马车,抬起冰蓝色的眼睛,默默环顾周围夺琦下属的敌意,忍耐着向夺琦和阿纳跪拜。
阿纳向她微微颔首,算是行过了礼。慈姜在使女的簇拥下又回到马车中。
启程。阿纳吻过夺琦的手,上马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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