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在铁枪营教练枪法,这几日都热闹得很。
皇帝顿时兴致高涨,带着吉祥赶去铁枪营,在营门前亮出身份,喝令不得通报。两人悄悄走入,猛听营内杀声大作,洁白的营帐之后,烟尘平地而起。皇帝紧赶几步,绕过营帐,前面兵士围得水泄不通,竟是挤不过去。
皇上。
皇帝回头,姜放正笑盈盈低声请安。
这样是看不见的。姜放牵过马来道,臣请皇上登高一望。
皇帝大悦,翻身上马,越过黑沉沉一片铁甲,只见校场之内百多人马乌黑的江水般卷成两股激流,两员大将厮杀其中,见者披糜。
这是做什么?
京营官兵职责在拱卫圣驾,操练也当以防守为重,这正在演练敌将冲阵呢。那两人会合,便当破阵。
吉祥道:难不成只有两人冲阵?
姜放大笑,也够了。
操练时铁枪去其枪刃,以白布裹了枪杆,才不致误伤同袍。饶是如此,东首那员大将的枪势却凛冽如锋,杀到兴起之时,将眼前阻挡的木盾牌一击而碎。阻者惊退,观者大哗,被那员大将从溃乱人群中透出重围。
姜放叹道:这是京营的枪棒教头黎灿,从不忌讳伤人,真真是无可奈何。
那西首冲阵的人却淹没在身周旋转不止的人马中,看不甚清。
皇帝问道:那又是谁?
突然似深潭漩涡中腾龙出水,重围正中的枪士猛然崩散,那人持枪独立,方圆一丈之内除了败兵伏卧,竟无人再敢近身,烈日之下只觉这条漆黑铁甲的人影辉光无限,是皇帝从所未见的威风凛凛。这一刻几十人的重围固然不足道,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当在他勃发的威严华贵气象之下俯首。
皇帝倒抽了一口冷气,尚在为自己一瞬的自惭形秽讶然不已,那人却清清朗朗地道:这便唬住你们了么?战场之上,你死我活,便是拉扯撕咬,也须要了对方性命。换了人再来。他伸手摘下头盔,拂拭脸上的灰尘,皎洁面庞上双目环顾,更令四周人众后退不迭。
原来是辟邪皇帝慢慢微笑。
姜放大声喝道:且住。圣驾在此。
校场上的官兵都忙着跪倒行礼。辟邪抛下枪,赶在皇帝马前叩头。
起来吧。皇帝笑道,朕原本不想打断你们,就是姜放喝将出来,扫了兴。他举目望着原处的黎灿,道:那冲阵的将军朕没见过
是。奴婢替皇上召铁枪营游击将军黎灿过来见驾?
叫过来吧。皇帝点点头,似乎意不在此,问了黎灿几句闲话,忽而道:你的枪法很好,朕虽然是外行,却也看得明白。不知你和辟邪,谁的枪法更高些。
回禀皇上,黎灿道,臣自幼研习枪法,二十岁后海内未逢对手,在枪法上,可称中原无敌。
皇帝大笑,好个傲气逼人的将军。
不过黎灿一本正经地绷着脸,臣若与监军相争,臣必败。
却是为何?
是气势。黎灿道,臣在气势上先输了。
皇帝饶有兴趣地相问:这话怎么说。
这气势之差,就犹如极北蛮夷的凶狠气焰与之中原浩然沉着之差。
他的话听来极得体,周遭的人都不住点头。只有辟邪和姜放知他指的是闻善和尚的疯话,姜放已忍不住出了身冷汗。
黎灿向着辟邪点头微笑,臣得监军指点颇多。
军中竟无大将可胜辟邪?皇帝摇了摇头,看来高手仍在大内。吉祥,皇帝恶意地笑着,你们同门师兄弟,应该差不多,你替朕与辟邪比划两下。
辟邪和吉祥都躬身领命,立时有人过来服侍吉祥佩甲,两人思量着此战该是个什么打法,慢吞吞持枪执盾走入场中。
围观的官兵都在窃笑,喧喧嚷嚷地挤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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