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确有此事皇帝想到王举一死,抛下的是这等烂摊子,很不是滋味。
那震北军中有人倚老卖老,不顾大局,更怯懦不战,几致渡口崩溃,其中以大将田凌为甚,奴婢已奉天子剑,将其斩于军前。辟邪道,奴婢看,皇上在此统领震北、凉州、洪州、乐州四部,固然是稳妥,但若无大将统领在军前,也有贻误战机之虑。
说得有理。皇帝道,你心中可有人选?
辟邪摇了摇头,开始咳嗽起来,皇上容奴婢告退
皇帝看着他涨红了脸,握着手帕的手指微微地抽搐,不忍道:快回快回,召太医看看。
不必,奴婢睡一觉便好。他愈咳愈烈,无暇顾及和皇帝说话,匆忙退出帐外,小顺子已上前扶住。
快回帐中。辟邪神色焦急,踉跄走得甚快。刚到帐中便一头栽倒在床,蜷缩成一团,紧紧按住胸前忍痛,口中吐息艰难,却不肯哼一声。
师傅小顺子竟比他抖得更厉害,让辟邪一把拉住手。
半晌辟邪才缓过气来,放开手第一句话竟道:哪里都不要去,你若告诉别人,我就先杀了你。
他雪白的面容,冰冷的语声,看来竟似尸首在说话,吓得小顺子一个冷战。
是,我不说。小顺子突然放声大哭。
我还没有死,你哭什么?辟邪啼笑皆非,有些眩晕地想解开铠甲透气,双手却抖作一团,最后只得扶住榻上的案子喘息。
师傅捏断了我的手小顺子抽抽噎噎道,痛、痛
辟邪一怔,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看看。
他捞起小顺子的胳膊,一边看一边咳,最后一记猛嗽,眼见将小顺子的袖子喷得殷红的一片。师徒二人一瞬间都楞住了,半晌都没有出声。
※※※
入夜时炮声却更近了,中原大军西翼仍在不住溃退。匈奴人在西翼受阻,未及强攻三里湾以东渡口,王骄十与洪定国固守如常,因而凉州护军乌维便领凉州骑兵汇同刘思亥一部,以骑兵与匈奴人平原上交战。
辟邪醒来时身周悄寂无人,摸到一边的宫衣穿了,想叫人,却甚懒得开口。听得小顺子在外低声道:刚刚看过,似乎是要醒来的样子,你再等一等?
黎灿笑道:那便不必了,知道没事了,我便要赶着回禀李师要紧,他中了一箭,却变得太爷一般。
辟邪忙起身,慢慢走出来。
师傅!
李师怎么了?辟邪哑着嗓子问。
黎灿道:还好,腿上中了一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回来包扎一下便可以走动,我叫他老实呆着,不然现在已过来烦人了。
那就好。辟邪笑了笑,人都哪里去了?
小顺子道:皇上军前督战,侍卫和京营跟去了大半。
啊,黎灿抚掌道,我却忘了道贺。你这内廷将军可是做定了。皇上已颁旨,姜放统领中原兵马,辟邪封作内廷将军,暂领京营呢。
多谢。辟邪嗤笑一声。
小顺子上来劝道:师傅再歇一会,睡到明日早上便都好了。
辟邪摇头,走一走,透透气。
他衣裳一如平常结束得整齐,月光下人更是白得触目。黎灿跟着他前行,似乎能听见支撑他身躯的冰雪般的元气在逐渐消融的声音。
我们不知道你还中了一箭。黎灿道,以你的身手,怎会如此?
辟邪淡淡道:那人的箭,天下又有几个人能躲得开?你遇见了他,不妨试一试。
这话说给我听倒罢了。要是李师听见
辟邪已然笑了起来,躬起身咳了两声。
北方的死劫就是一个水字。黎灿突然笑道。
辟邪回过头来,也是噗哧一笑,那疯话你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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